推门进屋，顾斯年一眼看见许涵熹蜷着腿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穿着淡黄色家居服的身影窝成小小一团，看上去像朵等待蜂蝶的可爱小花苞。
听见他进门的声音，许涵熹嗖得弹起，兴致勃勃跑过来问：“你怎么这么快？跟月妹妹说上话了吗？说了什么？怎么样？要联系方式了吗？”
无数问题却尽如石沉大海，顾斯年将蛋糕放到桌上，径直走向摆好饭菜的餐桌，轻描淡写道：“饿了，先吃饭。”
他若有意隐藏，许涵熹还真有些窥不出他的神色，但瞧那一张英俊的脸庞平平静静波澜不惊，想必应该是个不错的结果。
许涵熹腔子里一颗心莫名顿了几顿。
那就晚点再问好了，好像谜面一揭，有什么东西就会訇然崩塌。
如同以往一般，洗完澡，二人坐在客厅消磨时光，许涵熹抓过遥控器将屏幕声音调小，终于开口问道：“说吧，你同她要联系方式了吗？”
顾斯年指腹在遥控器上轻轻摩挲，望着屏幕上露出大门牙咧嘴笑的海绵宝宝，声调平稳：“没有。”
眼看许涵熹又要抓狂，顾斯年不咸不淡补了句：“她跟我要了。”
情绪被他揪着像坐过山车一样甩来甩去，半晌，许涵熹展眉一笑，欣喜道：“顾斯年，超额完成计划哦你！可以直接迈入第三阶段了！半年，哦不，可能都不用半年就可以结婚了！”
许涵月会喜欢上他，她并不意外，这是迟早的事，亦是她一直期待之事。
但此刻真的发生，她竟莫名有些无措，好像考场里所有人都交了卷，唯独她还没准备好。
许涵熹定了定神，继续道：“下面你就要多多留意她的朋友圈，时不时给她点赞，有事没事聊一聊，然后就可以约出来吃饭了。”
顾斯年淡淡道：“我没她朋友圈。”
愣了一下，许涵熹隐隐觉着不太对劲，他常年混迹于国外，该不会傻到跟她要什么推特脸书这类社交网络帐号吧？
许涵熹皱眉问：“所以，你们交换了什么联系方式？”
顾斯年直接摸出一张名片放在茶几上，不带任何停顿道：“就这个。”
旁边的女人忽然安静下去，久久，迸出一声哀嚎。
“顾斯年，你完了！”
许涵熹还在病中，声音有些沙哑，在整个大厅里悠悠回荡，愈发显出一种另类的凄惨。
“你是怎么想的？我以为不用我废话叮嘱，你那聪明的脑瓜也应该知道怎么做，你怎么能直接给名片呢？”
“天呐！正常人不都应该会先加上好友，好好地聊一聊，再一点一点慢慢将底牌透露出来，你怎么能上来就扔炸弹，丝毫不给人家一个缓冲时间呢？”
“顾斯年你死定了，之前的努力全白费了，她所有的好感可能都要被你的大名给吓跑了！这还怎么追！”
许涵熹满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情急之中，她甚至抬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
只是她刚洗了澡，精致的脸蛋尚透着出浴后的两抹酣红，莫名让她的愤怒也显出了几分娇俏和可爱来。
动作幅度稍稍大了些，头发便从浴巾里散落下来，几绺乌黑颜色轻轻垂在肩膀上，愈发映得肌肤羊脂玉般白皙透亮。
顾斯年安静听她说完，大掌悠闲地转着遥控器，另一只手搭在沙发背，修长手指稍稍展开，触上她潮湿如墨的发。
“哦。”英俊的面容风轻云淡，“那就算了。”
“哈？”许涵熹眉头簇起，黑亮瞳仁牢牢望向他，“你是认真的吗？”
盈盈的大眼睛闪过一缕抓不住道不明的东西，带着疑惑和求索，似是想要看透他。
顾斯年压下喉间怪异的腥甜，移开视线，不以为意地笑：“怎么，认真又怎样？”
像听见了令人头痛难解的数学题，许涵熹抿着下唇沉思了好半晌，抬头看他：“你真的不想追了？那可是暗恋多年的心上人哦！”
虽然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主动权几乎已经丧失殆尽，但只要他说要，她依旧责无旁贷，削尖脑袋也得帮他想办法。
顾斯年侧身对着电视屏幕，低下头，脸在光线里半明半暗，声色与面庞一般地寡淡。
“不知道。”
那天她戴着项链出现在宴会上，又忽然离开，他蛰伏了十多年的心便瞬间澎湃起来，他绞尽脑汁想要将人娶回来，当时他的确辗转反侧，心绪难安。
但现在却不太一样。
记忆里的女孩依旧在，想起时也仍会心中波动，可竟如被厚厚一层玻璃罩裹住，无论翻起怎么样的浪涛都不能再沾湿他分毫。
究竟何时起了这样一种变化，他亦不清楚。
许涵熹明亮着眼睛端详他，面前男人似被山岚笼罩，云遮雾绕看不清面庞。
这大抵就是所谓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吧？
因为太喜欢太在意，反而没了底气。
许涵熹踅过身，坦然面对着他，道：“顾斯年，你好好想一想，若你要追，我肯定继续帮忙。”
“若你真的不想追了，放弃了……”许涵熹眉心淡淡顿过，极轻地吐出一口游丝之气，“那我们的合约，可以提前解除吗？”
话音很轻，但每一字都有如千斤，重重凿在心上。
顾斯年觉得困顿，像没能听懂她的话，蹙眉望她，久久，眼中似有暗潮在滚，倏地聚成深不见底，冷冽的一束黑芒。
“什么意思？”顾斯年沉着眼看她，森然地问。
许涵熹镇定地一笑：“就是结婚协议，是不是就会自动失效了？”
像听不清一般，顾斯年薄唇轻抿，无声地复述着她的话，忽然抬头一笑，胸腔轻轻地牵痛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