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大亮,陈苏便带着邬回李熟二人一同前往秋府。
秋将军虽然只做了几年官,府邸却布置的很是富丽堂皇。古董花瓶,金玉摆件,名家字画,随处可见,富贵溢于言表 。
邬回“啧”了一声:“陈驸马可比这秋将军早当了三四年的官儿,现今官邸还家徒四壁着呢。果然啊,大理寺是没前途的,小爷我确实应该早早谋一条出路喽。”
陈诉:“少胡说八道吧。”
邬回依旧吊了郎当道:“也是,要是驸马愿意,公主的嫁妆肯定是比这杜小姐的嫁妆多得多得多得多得多得……”
陈诉打断了他:“侵占妻子的嫁妆,我虽出身贫寒,但这种不要脸面的事情还做不出来。”
邬回:“哈哈哈,撑死不要脸面的,这世道向来如此。”
陈诉道:“就你话多。怎么这陆府尹还未到。”
邬回:“还等他做什么,先去忙我们的罢。”
陈诉:“这是人家的地界,把守的都是开封府的衙役,恐怕于礼不合。”
邬回:“那你自己等吧,我和李熟先进去看看。”
。。。。。
陈诉觉得自己大理寺老大的尊严受到了挑战。
邬回已经带着和那守卫亮了令牌,大摇大摆的去看凶案现场了。陈诉也只能捂着脸跟在后面去看。
“呦,这不是陈大人吗,怎么也不守礼起来?”
陈诉直接无视邬回的调笑,仔细查看起来。昨日匆匆一瞥,只看衙役带了死者尸首回去,并未仔细查看这案发卧室。这卧室布置清雅开阔,与秋府其他地方的暴发户气息倒是截然不同,被褥和死者遗留的一些衣物也都是半旧不新的。又翻了死者的首饰匣子,也是仅有一套头面和零散的几只发钗。陈诉已经将婢女青香的话信了一大半,据他所听所见,这明显是杜秋娘才是苦命人。
陈诉看这一套头面,觉得有些不对。女子头面一般一套有:一支顶簪、一对鬓钗、一对长簪、一支挑心、一枚分心、一对掩鬓、一对耳坠、一对手镯、一对戒指、花钿、小钗啄针若干对,数量越多越精致奢华。
这匣中一套头面完好,只独独缺了一根长簪。
这套黄花梨梳妆台肯定是花了大价钱置办的,杜老尚书一片爱女之心,也不知这位老人家是以怎么样的心情为自己的老来女择婿送嫁的,美满姻缘没求得,道落了个白发送黑发人的现场。如今路途遥远,书信闭塞,恐怕连自己的爱女已经命丧黄泉的消息还未得知。
邬回道:“有发现!驸马快过来看!”
地板血迹应该是被擦拭过,床铺也被特意整理过。
案发现场被破坏的干干净净。
邬回道:“这摆明了是有鬼,依我看,也不必再审了,肯定是她儿子做的,邓氏溺爱独子,想要替儿子顶罪罢了。”
陈诉心中也觉得这个可能很大,但仍然坚持:“没有证据,不可妄言。”
邬回:“驸马要证据,这证据就来了。”
陈诉挑眉:“在哪?”
“驸马来看。”
这房中地板都是上好的木料,可木地板也很娇贵,血迹浸染,虽然已经擦拭了大概却也留了痕迹。
邬回指了一处洋洋得意:“这次可是让我抢了先,这不就是明晃晃的证据吗?”
那痕迹模模糊糊,应该是一部分鞋印。
陈诉更凑上前去仔细观察:“这是…威远军的军靴印子。”
邬回:“这可不是普通士兵能穿的靴子,肯定是个官儿,大人这还不明显吗?”
陈诉道:“确是。回大理寺,先抓了这秋乌龟回来。”
妻子惨死,老母入狱,秋将军却没有露面,乌龟也比他有脾气些。
最后众衙役是在一个同僚中抓到的,秋鹏鹍见了官差便软了骨头,一身武艺是一点儿都使用不出来了,这次抓捕倒是毫不费力。
抓了秋鹏鹍审讯完毕,这软蛋还穿着赴宴的宽袍大袖,锦衣华服,脚底穿了一双武将统一下发的军靴。如果是忽略了他此时的鹌鹑样,倒也算风度翩翩仪表堂堂了。他面色发白的认过了罪,说自己那天晚上喝了太多,应该是醉中和杜秋娘发生矛盾,失手将她杀死。他睡了一宿醒来看到的就是杜秋娘尸首分离的惨状。是邓氏主动提出要帮他顶罪,说自己会去自首,绝对不会妨碍到他的前程。
他哆哆嗦嗦的和邓氏一起清理完房间,还是邓氏反过来安慰他:“我的儿你怎么怕成了这个样子,为娘去衙门认下了罪名,杜氏是儿媳,我是婆母,三纲五常,父要子死,为人子的哪有不死的理。你就出去快活的吃酒,等这事一了,为娘的就给你张罗一门亲事,保管是比那杜氏貌美贤良的大家闺秀。到时候我儿有了娇妻辅助,又有岳父提点,前途不可限量啊。”
秋鹏鹍被老母亲连声劝慰,方往同僚家继续吃酒去了。邓氏等到天亮,便去开封府尹击鼓自首。
邬回拍手笑道:“这回这个案子能破的如此迅速,全靠我这一双火眼金睛啊。”
陈诉无语:“这邓氏母子,罔顾人命,罔顾法规。杀人包庇,还觉得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实在是可悲可叹可恨啊。只是我觉得还有些不对。”
邬回道:“哪还有什么不对呀,我劝驸马你呀,还是少操心吧,免得劳累的年老色衰人老珠黄公主抛夫另娶了。”
陈诉只觉好笑。邬回和公主也算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貌似当年陆太后还有意选他当自己的女婿。邬回记着他这“夺妻之仇”,时不时的总要吃些飞醋,刺他几句。
到了太阳将落之时,陆晃才带着吴原前来大理寺。
陆晃行色匆匆,却依旧衣裳一丝褶皱也无,发丝也未乱。他们世家子弟大概总是有些风度和脸面在身上的,邬回也像是一个时时刻刻都在在比美的公孔雀,一定要求自己仪貌整洁。
陆晃小白脸满是羞惭之色:“今日早朝,陛下留下问话,事毕府衙又琐事缠身,误了与陈大人之约,实在惭愧。”其实是小陆大人带着二十几个人呼哧呼哧满京都跑了大半天,只为抓一个偷东西的小蟊贼。
陈诉拱手:“小事一桩,陆大人无需介怀。”
陆晃犹表歉意:“陈大人不追究,某却不能轻巧揭过。”他略顿了一顿“不如今天 ,就由陆某做东,请大理寺诸位同僚与观月轩一聚?”
陈诉推辞:“陆大人实在是太过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