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眯起眼睛,躲在洁白的柱子后面向朝比奈的方向悄悄窥视,做贼心虚似的,连呼吸都放慢了频率。
隔了很远,降谷零并听不到那边的两人在讨论什么,只能看到朝比奈时不时会将视线转移到身边男人的脸上,笑容与往常无端,但偏偏就让降谷零看出目光中深深蕴含着的信任和亲切。
他抿抿唇,汹涌的情绪一股脑冲击着他的神经。
总觉得他已经做的够多够好了,但她身边永远都有为她做得更多更好的人存在,他畏畏缩缩地躲在千里之外的阴影里,连她的发梢都不配触碰。
男人缓缓转过身——
降谷零瞳孔收缩——
原因无他,只是那男人长了张同自己幼驯染七八分像的脸。
诸伏高明。
他垂下眼眸。
之前他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诸伏景光的哥哥,确实同她相识。
而且——
很熟悉,是多年的挚友。
降谷零希望,只是挚友。
心里的煎熬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两人相继出院后,朝比奈的工作似乎更加忙碌了,日日奔波于警视厅和学校的教师宿舍,似乎早已经将学校给她的这个‘总理教官’的虚职拋之脑后。
他不知道她在忙什么,只知道自己能够见到她的次数越来越少,甚至向从前那样只是远远的望着她都变成了奢望,他不是懦夫,但在这事上却异常犹豫,只是因为他心中有答案,一份无望的倾慕,最终也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但即便如此,他也需要从朝比奈口中亲口听到那个结果。
他将她拦在路上时,正是清晨。
整个学校都还处在一片静谧中,阳光洒在盛着露珠的草地上,让四周氤氲的飘着一层浅浅的雾气。太阳还为完全从云层的掩盖中揭幕,整个东京都还在沉寂中等待黎明,她已经提着包往停车场出发了。
“嗯?”被他拦住,朝比奈先是愣了愣:“这么早?早训时间提前了吗?”
“我、我……”降谷零舔舔干涩的嘴唇:“我有话跟你说。”
她神情稀松平常似的,无所谓地点了点头:“那边坐。”
身后的铁艺栅栏上爬满了粉白色的蔷薇花,初夏慢吞吞的风刮过,几片花瓣就被风旋卷着在半空着飘飘扬扬,像极了降谷零如今惴惴不安的心情。
她让他坐,自己却不坐。
朝比奈站在他面前,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她这个时间出门肯定是有工作的,降谷零并不想因为耽误她的时间而被她讨厌。
汹涌的情绪将他包围,积攒了多日的复杂情感冲昏了他的头脑,他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突然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无措地抬眸望着她。
看啊看,他越发觉得她的神情是那么的冷漠疏离,他果然对她来说是最没利用价值的那类人了,她甚至吝啬给他一个笑脸,但却愿意温柔的仰视诸伏高明吗……?
眼眶酸涩的厉害,声音也不由自主变得哽咽,他努力保持着自己的理智,但语气却充满了委屈:“我、我对你来说……很无所谓吗?”
“嗯?”朝比奈一愣。
话开了口,就像决堤的潮水似的,降谷零一边手忙脚乱地拿手掌狂野地抹着泪,一边委委屈屈地抿着唇,颤着声,沾了泪花的睫毛抖啊抖:“我已经偷偷喜欢你很多很多年了,你讨厌我也好,无视我也好,麻烦你……麻烦你……”
他发现自己并不能保持理智,以至于连一个逻辑完整的语句都很难组织,但是重点到底是说出来了,心口的石头似乎落了地,他的眼眶发胀,努力仰着脑袋不去看她,他怕极了看到她那副看待垃圾或者一个死物一样的冷漠眼神,他怕自己甚至比不上多年前那只残缺的流浪狗。
哪怕……让他当她的流浪狗也好啊。
“我知道哦。”
她的语调轻飘飘的,像一片几乎没有重量的花瓣,被风吹着,落在他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口,将他持续流转的血液都凝固了。
朝比奈将他脸侧的碎发拨到一旁,迫使他仰头同她对视。
“你还年轻,以后你会遇到很多的‘喜欢’,这种事寄托在我身上,会吞噬掉你的自由。”
他喉结滚动,晶莹的泪花从眼尾滑落,悄无声息地滚进他的发里——
“你得从我的记忆中离开,我才能自由。”
他早就不自由了,从好久好久前开始,他就已经将自由完完整整地,毫不保留地献祭给她了。
朝比奈仿佛被人闷头打了一拳,血液和理智都轰然炸开,心腔里似乎有无数个小人在开派对,顺着四通八达的血管,把她的脑袋都震得嗡嗡作响。
沙尼飘浮在半空,拼命煽动着翅膀:“冷静!冷静,你要是答应了,可能会改变这个世界的剧情走向的,不能这样啊!”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看看我!看看我啊!”
“喂——喂——!”
无济于事。
朝比奈指尖微微收紧,顺着他轮廓凌厉的下颌线下移,直到拇指停在他不安的,滚动着的喉结上,她的指尖开始烫起来了,于此同时变得灼热的,还有她的目光。
降谷零看着她。
可怜兮兮的,像只被主人抛弃的狗。
她笑:“要不是我等下有个会要开,我一定做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