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徵往门外望去,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了那几个侍卫正掰着孙福的嘴,把满满一盆的污水往他肚子里灌。
真狠!
不过她喜欢!
其余的侍卫将剩下的木盆一一端出,地上瞬间空旷了起来,也不显得压抑了。
有几个机灵的太监立刻就拿着抹布走了进来,跪在地上仔细的擦起地板来。
顾景崇看着他们,这才静静地从椅子上起身,墨色的眼眸望着姜徵,轻声道:“皇后早些休息,臣告退。”
姜徵忙道:“国相慢走。”
顾景崇不多言,只是深深地凝望了她一眼,转身走出了门外。
屋外的雨还在下着,顾景崇不等正在撑伞的卓珩,径直步入了院中,冰冷的雨水瞬间落了他满身,几屡碎发贴在额前,他的唇色微微泛白,面容却有种令人心惊的俊美。
卓珩快步赶到了他的身侧,刚把伞撑到了他头顶上,却听顾景崇说道:“你去宫门外看着宁王,不必跟我了。”
卓珩想把伞给他,顾景崇没有接,快步跨过了门槛。
卓珩有些担心,正在踌躇间,他就看到了远处跑来了太监王贵,他对王贵使了个眼色,王贵当即会意,马上撑着伞跟在了顾景崇身后,卓珩这才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王贵今晚才刚刚睡下,就听手下的太监告诉他,顾景崇去了常宁宫。他平日里经常在常宁宫附近走动,所以常宁宫的情况他最为了解,他知道大事不妙,穿起衣服就赶了过来,谁知还是慢了一步。
王贵是靠顾景崇一路提拔的,还算了解顾景崇的脾性,即使现在顾景崇一句话也未说,他也知道顾景崇生气了,而且,气的不轻。
顾景崇走的很快,王贵有些跟不上,半走半跑的追在顾景崇身后,给顾景崇撑伞,即使在这冷冷雨夜,王贵的脸上还是滴下了汗珠。
许是王贵喘息声过大,顾景崇脚步稍顿,语声冰冷的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听见顾景崇说话了,王贵才松了一口气,答非所问的解释到,
“国相您让奴才平日多照顾着点常宁宫,奴才不是不管,只是那孙福是贵妃娘娘的人,又是奴才的头儿,奴才不敢违逆他,奴才……”
顾景崇语声淡漠的说:“这点本事没有,你这个内府局常侍也不必当了。”
王贵闻言猛地一颤,若不是还给顾景崇撑着伞,当即便要跪了下去。
“不是奴才没本事,是贵妃总找常宁宫的麻烦,绿竹今天晌午还跑到皇后娘娘那讨灯油去了。”
“绿竹是谁?”
王贵一直以为顾景崇和兰贵妃交情匪浅,却没想到顾景崇竟然连兰贵妃的贴身宫女是谁都不知道,他小声地回答道:“绿竹是贵妃娘娘的贴身宫女。”
“哦。”顾景崇面无表情的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王贵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心头一颤,脚步不免慢了下来,眼看顾景崇高大的身形已经没入了雨中,王贵正欲追,却听顾景崇冷声道:“别跟着我了,做你的事去。”
“是是是。”
王贵连应了三声,也不敢再耽搁,一溜烟就没了影。
雨水顺着顾景崇的面颊滑落,纤长的睫毛被水染湿,上面挂着细小的水珠,随着他的脚步微微颤动。
他没想过她会困顿至此。
就是在连两年前的宴会上,她也不曾像现在这么瘦,她的身形纤细的令人心疼,连下巴都变得尖尖的。
他依稀记得八年前的她,明明还是个小女孩的模样,面对狼群时却毫无惧色,骑在骆驼上,将弓弦拉满,便如秋月行天,百步之外便射穿了狼首的头颅。
万里荒漠,风沙如雪,骄阳似火,却都不如红衣黑发的她。
她的模样早已牢牢地烙进了他的心里。
可如今她居然被困在深宫中,身边只有一个小宫女陪着,盖着破旧的被褥,住在漏雨的房间里……
也不知道那屋顶破损了多久了。
如果冬天就破了呢?
顾景崇的心脏骤然缩紧,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微垂下眼,薄薄的唇紧抿着,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
如果自己早些来的话,她或许就不会这么瘦,她或许就会好过一点。
他没法不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