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崇不语,凝视了姜徵半晌后,微微移开眼去,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肖泞,肖泞被他目光触到的一瞬,忍不住又抖了起来,想要求饶,可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响声。
好在顾景崇的目光并没有停留,似乎是不屑瞧他,最终,他的目光落到了桌上的香灰上。
短短的半截,孤零零的躺在桌案上,十分不起眼。
顾景崇走了过去。
宫人们都屏住了呼吸,即使他们不知道那香灰为何会吸引顾景崇的目光,但他们每个人都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修长而又苍白的指尖触到了那截香灰上,沾染了些许余烬,放到鼻边闻了闻,原本幽深的瞳孔骤然紧缩。
迷情香!
她竟然用迷情香!
他猛地转身望向姜徵,漆黑的瞳孔中有惊,有痛,就那么定定的望着姜徵,他眼中夹杂着姜徵看不懂的情感,狠狠地揪住了她的心。
姜徵的心脏猛烈的跳动起来。
顾景崇的手依然放在桌案上,不轻不重,可那原本光滑如镜的桌面上,此刻竟然出现了几道裂纹。
微不可闻的,木板断裂的声音。
周围的宫人全都噤若寒蝉,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张桌子,仿佛那桌子下一秒就会化为灰烬。
屋外的鸟不知疲倦的叫着,屋内的时间缓慢的流逝。
终于,顾景崇从姜徵身上移开了目光,他重新审视着肖泞,淡漠的问:
“香是你带的?”
肖泞的喉结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话,他伏在地上,不敢抬头,一寸一寸的往姜徵身后躲。
厌恶之情从卓珩的心头腾然升起,他讨厌躲在女人身后的男人,他快步走到肖泞身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猛地将他丢到了顾景崇的面前。
这情形和初见时如出一辙,只不过这次,他们针对的,是常宁宫,不是内府局。
云锦害怕的握住了姜徵的手,姜徵的神志清醒了几分,她是整个常宁宫的颜面,她若是由着顾景崇胡来,那么以后抬不起头的不单单是她一个人。
她问:“国相这是要做什么?是要替哀家教训常宁宫的太监?”
“太监?”顾景崇嗤笑,忽的抽出了卓珩腰间的佩剑,寒芒一晃而过,所有宫人都惊呼出了声。
他们都以为会看到肖泞带血的头颅,却没想到顾景崇将剑锋一转,自上而下的,缓慢的,从肖泞的眼角一直划到他的下巴。
肖泞一动都不敢动,他似乎也感觉不到疼痛,只有喉咙‘呼隆呼隆’的呜咽着,清秀的五官映着殷红的血,使他的模样看起来分外诡异。
姜徵手中的甲套几乎崩断,见顾景崇还没有要停手的样子,她的胸膛剧烈的起伏了一下,猛地站起身,冷声道:“国相是要在常宁宫杀人么?!”
顾景崇的长睫颤了颤,过了良久,他才淡淡地说了三个字:
“臣不敢。”
他虽这样说,可那眼中的戾气却丝毫不减,甚至比刚才还要冷。
他分明是敢的。
顾景崇冷漠地扬起手中的剑,剑锋从肖泞的脖颈一路往下,最终停在肖泞的裤子上。
姜徵似乎猜到了顾景崇要做什么,‘住手’二字还未喊出,就见他反手一挑,肖泞的裤子裂成两半,他身子就这么暴露在了空气中。
那两腿之间的——
他哪里是什么太监!
宫女们慌忙的转身。
姜徵坐回了椅子上,目光直直地盯着顾景崇,她觉得顾景崇在羞辱她,这种事大家心知肚明便好,如何摆的上台面?他这么做,明显是要与自己撕破脸!
顾景崇没有看她,将手中的剑缓缓收入鞘中,淡漠的吩咐:“送去净身。”
立刻有两个侍卫从屋外进来,架起肖泞走了出去。
顾景崇转身,微一抬手,道:“都出去。”
宫人们不敢停留,全都低着头快步走出了屋内。
云锦这才回过神来,她怕顾景崇对姜徵不利,忽的放开了姜徵的手,跑到顾景崇面前,正要跪下求饶,却被卓珩一把拉住,带着她往屋外走。
“国相大人,娘娘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
云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卓珩捂住了嘴,她顾不得别的,张嘴就是一口,卓珩吃痛的‘嗷’了一声,云锦乘机挣开了他,跪倒在顾景崇面前。
“国相大人,您不可以对娘娘……”
她语声哽咽,可顾景崇却没有看她一眼,只是冷漠的对卓珩说:“带她出去。”
卓珩半拖半抱的抓着云锦走了出去,房门被重重地关上,屋内的气氛压抑至极。
姜徵紧贴在桌沿上,她能清晰的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她不知道顾景崇要做什么。
可她知道,顾景崇还是在克制的。
姜徵稳住心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国相把下人都支出去,是有话要对哀家说?”
她不想提刚才的事,顾景崇手握大权,可以任意妄为,她却不能。刚才的那番屈辱,她只能暂且忍下,一笔带过,她希望顾景崇也能就此打住。
顾景崇不答话,缓缓走到姜徵面前,高大的身形将姜徵笼罩在阴影之下,幽深的眼眸紧盯着姜徵乌青的眼圈,问道:“太后昨晚没睡好?”
他逆光中的五官深邃,却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姜徵的手要撑着桌子才能勉强站稳,她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而顾景崇也明显不想就此罢手,她便不再躲避,凤眸一扬,直视着顾景崇的眼,反问道:“国相就是要问这个?”
“对。”他淡淡的说。
姜徵不喜欢被人威胁的感觉,豢养男宠确实是有伤风化,可他自己的私生活也不清白,连私生女都有了,又凭什么责问她?更何况自己和男宠什么都没有,他这样做,实在是太僭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