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青是寒食节的重头,吃过冷食,祭扫之后,便结伴踏青去。
几个媎妹相约,你牵着我,我拉着你,挽着盛冷吃几样的细竹篮子,就一起往山上去了。
大周大都城里北有一座邙山山脉,隔断了大都城的危险,是一座天然的城墙,大都城人们喜爱去此处踏青。
但是桓远在寒食节的这一天,却要同百官一起祭奠先祖,举行大典。桓远只能等两日之后的清明节气,才有些闲暇,就马不停蹄地同顾衡到莽山去散心。
桓远记得圣医的嘱咐,顾衡的身子要多到外面走动才好,故好好安排了一番,杜沅安、成英月她们这些讨厌的统统都没让来。
莽山山势平缓,有一条河流从顶上流下,配着溪声和新绿,倒是爬得容易轻松。
山顶上有一处深湖,不过旱了一整个冬天,湖面下移,倒是能看到湖底的石头水草,也是别有乐趣。
桓远的兴头很大,顾衡倒是惫懒一些,和平日里一样,瞧一下湖里的脏石头,便望着右面碧翠的山头出神。
桓远误以为顾衡更喜旁边的山,便道:“衡儿,这里只有河,也没什么好逛的。咱们下山绕道旁边的矮山上去,我看那山上花草茂密,定比此处好一些。”
顾衡晃回神,也不说愿意还是不愿,也就随桓远去了。
莽山旁边的矮山原是灵山,也是皇家围林的一支,也没有闲杂人等,于是桓远踏青的脚步便转了一个弯,往灵山上去了。
灵山的路并不怎么好,顾衡爬得气喘吁吁,桓远也颇有些狼狈,当即不悦,回去一定要查找出来是谁负责灵山的,好好罚一罚。
桓远正想着,就听见冷箭的声音,嗖嗖而过,侍卫们连忙将桓远护起来,大喝:“是何人?竟敢冒犯天子!”
桓远抓住顾衡的胳膊,心里盘算自己的护卫到底能抵得过几个刺客。
皇家围林禁卫森严,到底是谁勾通了外敌?到底是谁!
桓越?她胆大妄为,不知道还有什么是她不不敢做的?
石太傅?正好趁自己和安平王不和的势态,杀了自己,嫁祸桓越,扶持康王他们几个没用的王爷,好把持朝政。想到这,桓远犹豫了一下,石太傅……
或者是南卫杀手?南卫新帝可是野心勃勃!
顾衡的胳膊被桓远攥得极痛,顾衡打量桓远抖动的脸庞,上面覆盖着他的惊慌。原来,天子也是这般怕死吗?
男子就是比女子更怕死一些,顾衡想。
顾衡不怕死,她生不如死,活着不过是行尸走肉,死了或许有些用处。
她要去地府里见母亲,见哥哥,见一见阿想……
“皇兄?”
桓越的声音透过茂密的灌木,落到桓远的脚前。
众人只见桓越拨开草丛,探出上半个身子来,疑惑道:“陛下,怎来此地?”
桓越的语气仿佛两人在路上见了,闲聊一般,刀光剑影立刻就消散了。桓远放心下来,仍有怒气问道:“你在此做甚?为何朕听得有箭声?”
桓越才反应过来桓远的恐惧,心里发笑,面上倒淡淡的,回道:“每年清明,是臣府里使女比试箭艺的日子,不巧打扰到陛下了,臣惶恐。”
桓远听出她言语里的讥讽,忍无可忍道:“皇家猎场,岂容你随意放肆,随意开给你府上的使女作练箭场?桓越,你如今越发无礼了!朕虽为君为长,不忍责罚,但不得不罚!”
桓越装模做样点点头道:“皇兄,灵山是当年父皇赐予我的,您张口闭口论罚,倒是言过其实了。不过,陛下若是想来游玩,提前与臣说便可,推迟箭艺比试又不是难事。陛下受了如此大的惊吓,是臣妹大大的不是。”
顾衡在一旁冷眼观着,桓越桓远一对妹兄,怕是从未休战过。怪不得裴太后功成身退,日日在晖章殿青灯古佛为伴,怕不是被二人气得再也不想理会世俗。
说来,桓越占上风的时候倒是大大多于桓远。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处的地不是朕的!就算是父皇赐给桓越的,也是自己仁慈,对她尽了兄妹之谊。
否则,收回皇土,拿回灵山,不是小事一桩?
桓越实在是不知感恩,这只白眼狼,就该被踢出去朝堂,不会太迟了,桓越!
桓越,我倒要亲眼见到你假惺惺的笑脸是如何哭起来的。
桓越自然不知道桓远心里的百转千回,只是暗自叹息,怕是择日举行箭艺比试了。于是叫人吹动暗号,终止比试,全都回府里去。
自己则不离开,她赶巧碰上了桓远。
桓远扫了她的兴致,她也要戳一戳桓远,让他也同自己一样,感受感受不痛快的滋味。
“皇兄,前两日寒食节,祭祀先祖,臣心里戚戚然,想到古人云——‘无母何恃?无父何怙?出则衔恤,入则靡至’,不由得想见一见皇太后。陛下孝治天下,定能感念,臣求陛下恩准臣入内宫向皇太后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