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松开。”
像溺水之人扒着浮板,像深渊之下抓到蛛丝,怎么能放。但自我约束力已然归位的太宰还是放了。缓缓地,撕扯着皮肉。强留的,终究无意。他谋算着。自愿的,那才有趣。
中也活动着酸痛的肩胛,一抬头就看到眼前人微长的刘海下,细细的眉低垂着。哎,正值束发之年的中也不想在短时间内叹这么多气的。为了排解淤气,他大张了臂,反抱住了太宰,手轻拍着他的背。他记得,首领就是这么安抚爱丽丝的。于是,身高差还未拉开的少年自然而然地,耳鬓相贴,厮磨着。
“下次,会提前跟你说。”
晨曦在太宰鸢色的眼里倏然划出琉璃的光。而后可能是被橙色发丝扫的有些痒,他不由得飞起了眉尾。
“这次,感谢。”如果再晚一点,也许就没机会说了,不论再见或是谢谢。
不等太宰反应,中也便跳着跑进了光里。
“快点吧,首领留着矿财主没治等你谈判呢。”暖风诚实地传送着消息,谷物的芬芳混着青草香,拂面而过。
因为一直注视着那道身影,太宰眼尖的揪出了试图藏进帽檐的通红耳骨。小狗竟然在他还未出招前就如此,热情,真是意料之外的收获啊。但,跟主人道什么谢呢,小狗也太见外了。为了褒奖小狗此番的乖巧,优秀的饲养员打算重新准备份厚礼。
送什么好呢。披上漆黑风衣,太宰苦思冥想着,慢悠悠坠在后头朝谈判地挪动。
13.
甫一进门,太宰原本紧皱的眉就逗乐开了。
矿财主瘫在正对着门的榻上,出气多进气少。通体横肉似乎在一宿间缩水了不少,绵软地堆着,乍一看就是条巨型蛞蝓。旁边或站或坐着,中也君,晶子小姐,专家和司机先生。真像是动物园观礼啊。如果算上地面安躺着的女人,或许又是哪出古老的戏剧。
“你……说吧,条件是什么……”矿财主气急,但同样惜命。
“嘛,老板也是聪明人。既然矿量小了,那这价格是不是也该小了。森先生的意思是,折半。”太宰其实还并未和森鸥外通过气,但想也知道那只笑面狐狸要什么。不就是,组织的利益吗。
矿财主早就料到在正式交货前随时有着议价的可能,但着实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一帮没有人性的畜生。他暗骂着,更觉虚弱。豆大的眼难耐地转着,眼前的少年他倒是不怕,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火候还不到。但他身后垂首倚着墙的礼帽少年,那种突破人类范畴的,魔鬼的力量。他惹不起,谁都惹不起。但他也不能太亏。
于是,识时务的老油条及时开了口,在太宰失去耐心前。
“我……可以降价……但这女的交给我处置……杀鸡儆猴的道理……想必贵派、比我清楚……”
他说的不错,太宰轻敲着环起的臂。杀鸡儆猴,白鸽也许会消停一阵,以便他们初步的合作。再不济,白鸽狗急跳墙,也不过是中也君手下多几条亡魂。
那种光芒啊,他也想再睹芳华呢。
一时间屋内只有木榻不堪重负的吱吱呀呀,时断时续地啼着。
“还不够吗?她已经为她的行为付出死的代价了。这还不够吗!?”却是地矿专家斜蹿而出,搅浑了一屋的沉寂。他上臂极力地向两端拉远,似乎这样就能更好地护住身后睡美人般的罗伊。
中也微仰首轻碾了唇。他明白小女孩的逝去无关对错。这场战役不过是“对”与“对”的碰撞。但他依旧忍不住想,如果女人的大义不那么残忍,如果他的动作能再快点。
像是在加强自己的论点,专家继续吼着。
“是!她的行为确实有错!但本意何辜!倒是你们!你们……”
“我们怎么了。”
太宰不知何时支起了下巴,指尖来回滑动着。矿财主大约莫是又气着了,河豚样鼓起,伴随不住的咳嗽收缩着。
专家盯视着黑衣少年,那股迸发的气势逐渐泄了,又恢复到那个儒雅清瘦的学者样。只是银框镜架歪了,也不知去扶。
“让我安葬她,并且……”他稍作停顿,而后掷地铿锵。“我从此不再为GH做事,否则后续的研究资料你们一个字,也别想拿到。”
太宰悠闲的手停了,他这才看清专家的正脸。额广而方,是不属于黑暗的人啊。但。他垂下了双手。向往光明的人,总是很天真。特别是已不小心半身陷落的人。
“当然,我会保守所有秘密的。森先生知道,我守口如……”
“嘭!”子弹截住了话尾。专家张着尚未闭合的口,缓缓垂首,瞧见了胸前绽开的艳色,蓦然热泪盈眶。啊,这颜色真配她啊。而后,瘦高的男人比水滴更早触地,撩起的风拂了女人的发,千丝万缕盖上了红衣。就此成双。
“嗯,我知道。”
森鸥外的声音夹着电流,激醒了众人。在仿佛舞台谢幕后的惘然若失中,所有人都看向声源。巴掌大的屏幕里,GH首领端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平稳地立在司机先生手上。笑颜在硝烟散去后渐渐清晰。
“是个好地勘专家呢,永远怀揣着对死物炽烈的爱啊。可惜了。”
“首领。”“森先生。”
两位GH新秀同时恭敬致礼,其中一位,姑且算是吧。这中年老男人怕是从头到尾戏看全了。所以是还放不下心吗。太宰上前,漂亮的脸直怼屏幕,而后在森鸥外“太宰君还是这么热情啊”的笑语中嫌恶地撇嘴转开,靠上了门。
“好了,辛苦了。”森面露和蔼,“烦请晶子小姐为□□的盟友治疗。”而后在渐起的电锯声中,提高了音量。
“那么,太宰君和中也君,你们的假期开始了。”语色激昂,像是开宴前的致酒,荡壁清洌。
太宰扭头推门就走,是毫不掩饰的迫不及待。但还是没躲过那杀猪般的惨叫。
啊,真难听!他抱怨着,一偏头却发现后来之人似乎早有准备,堵着黑色耳塞。啊,真狡猾!他数叨着,手动捂住了耳朵。于是,两人的世界都并没安静下来。
异常大的心跳声轰鸣着。太宰惊异地看向声音来处,自然什么也没找到,毕竟他没有可以透视的异能。但他从未如此深切地感受到心脏的跳动,那是在常理中‘活着’的证明。
他再探向身侧时,发现那小矮子竟早已绝尘而去,像是在逃离着未知的野兽。于是太宰目露凶光,跑起来,追了上去。
蔚蓝的晴空下,塔塔尔村一如既往地上演着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