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太。宰。治！！！”
中也是两秒前凭空出现的。用闪现可能更合适。
貌美惊人。钴蓝的眼，水洗过那样潋滟。再加上凝脂的颊，丹霞的唇。谁见了都得三魂丢了七魄。所幸四下无人，宽阔的前厅只有壁上的浮世绘得以一饱眼福。但即便有人看见也不敢上前。因为那身煞气同样惊人。
无防备的空间转移彻底惹恼了本就极度愤怒的中也。红光乍泄。他抬起腿，毫不留情地，狠狠踹上了眼前的门。即便它们还挺符合他的审美的。
漫天的木屑中，他恍惚看到了棕黑的发和漆黑的衣。于是浑身的火就灭了，只是鼻尖还红着。
是幻觉吗。中也猛地握起了拳，指甲嵌入皮肉的痛告诉他。是真的。失而复得的惊喜顺着鼻腔上涌。还未溢出就被太宰的笑脸硬生生推了回去。
这混蛋，骗他。又骗他。
他就这么好戏弄吗？
无处宣泄的酸闷又点燃了无尽的烈火。木屑被殷红飓风卷起，咆哮着向太宰迎头扑去。
棕发少年下意识地抬手遮挡，碎屑打在臂上生疼。碎裂的绑带起不到缓冲作用。
拳风后，是真正炮弹般的拳头。在太宰“中也！！！”的呐喊中停下了。
狂怒中的中也自是不会因为一句话就停下。但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水汽。
太宰哭了。他痛狠了也没哭过啊。搞得中也向前的臂。放也不是，抬也不是。茫然无措。这混蛋有什么理由哭啊？不会是故意的吧？
抽噎中的太宰自然不是疼哭的，也不是吓哭的。他确实是故意的。在小狗泫然欲泣的瞬间，他就敛了笑。但很显然，不够及时。道纶的视频怕是真的。小狗真的经历了死别。再见到他毫发无伤时，大概会以为是他又策划了一切，骗了他吧。对于他在小狗心中的形象，太宰很有自知之明。
所以他便迅速选择了最优解。示弱。并不是利用中也的温柔，只是他也被蒙在鼓里，委屈一下应该也不过分吧。他自欺着。
昏暗的厅堂倏地大亮。
中也这才注意到太宰身后，白得发光的人。他闪身挡在了太宰身前。下意识地。
“咳咳。打扰一下。我不得不为我的同事向你们致歉。他十分喜欢荒诞派戏剧。此次的邀请流程与视频都是他的杰作。若是影响了双方的感情就不好了。”
男人言辞恳切。碧眼在背光中格外亮。
“什么视频？”
“你不知情？”
“哈哈，哈哈哈哈，看来二位默契依旧，我就放心了。”
道纶望着两个少年。可能是年纪放在这里，甚至有些慈爱。
“视频就是太宰君的克隆体被发现时的场景。题材确实是我和友人共同的主意。不过具体内容如何我不知。毕竟我也喜欢惊喜。还望太宰君海涵，希望不要干扰我们的交易。”
中也原本眼尾鼻尖那点红唰地散开，整张脸都晕染得红扑扑的。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气的。所以，都被看到了，听到了。他那时潸然神伤的样，剖肝沥胆的话。但即便是在这样难堪的心境下，身为准干部后备的中也还是抓到了关键。
“什么交易？与我有关？不会是你说的什么克隆体吧？”
他压下了礼帽，神情掩在宽檐下。
道纶摸不清少年的意思，只得去看他身后的人。
但太宰也是首次从男人这听到克隆体这回事，再加上先前被欺瞒的不快，和现下手臂的刺痛。面色阴沉如水。交易怕是都要告吹，更不可能帮他了。
于是中年人只得挠着头，讪讪地又复述了一遍。他和太宰在河畔的说辞。发都乱了。
说话间，中也缓缓走到桌边，陷进了皮质座椅里，笔直的腿交叠搭上了桌。也许是想离那混蛋远点，又或者是真有些疲累。帽檐依旧低垂。中也边听着，边盯着身前银盘里剩的一块白色小方，抿起了嘴。就说这家伙中午不吃面包的，没成想在这享口福。是蟹肉做的糕吧。他最喜欢的食物。这次的乌龙说到底还是那个克隆体的错。太像了。
纷繁的思绪随着男人的话音渐落。
“所以你想以克隆的方式来研究我，从而找到复活你妹妹的办法。与之相对的，你会支付相应的情报。这些都很清楚。但你没说，你是怎么克隆的？为什么要克隆？”
太像了，所以必须要了解是如何制作的，又该如何分辨。以免以后再遇上。这也是太宰想知道的，于是他走近了，倚上中也的椅背。后者没动。
“克隆是我的异能。名字说出来二位不要笑话我。叫【流泪的电子羊】。”
虽然嘴上这么说，道纶其实希望两个少年笑。取笑也无所谓。他只盼气氛有所和缓，能使交易顺利。但没人出声。于是道纶只能继续陈述。干巴巴的词句就在狼藉的空旷大厅里回荡。
“通过触碰，以五毫升血液为媒介，克隆出血液的主人。克隆体与本体外观完全一致。太宰君的克隆体是窃取了医院血库制作的。先前说的，我胞妹保存完好的□□，也是这么来的。”
提到至亲时。男人顿了顿，而后面露悲切。
“我本可以复活她的，如果我的异能完整或者进化的话。这样我克隆出来的就不会只是一坨没有灵魂死气沉沉的烂肉！”
语气随着发丝抖动，停在了最高处。男人的西装已不再平整。接着更是皱起。道纶一下跪在了中也侧前。顾不得木屑沾上白衣。
“帮帮我。”他请求道。
礼帽在男人下跪的瞬间弹起。被中也按住了。他收了腿，挺直了背。沉默地俯视着那张细纹纵横的脸。理应保养的很好的。
一时间，只有太宰拆解绑带，撕扯皮肉的悉索声。
“嗡”
是震动搅开了凝滞的空气。从中也马甲左侧的兜里。
“嗡”
又是一声。第三声在响起前被粗暴地截断了。
“说。”
中也声线平坦，无悲无喜。而后从话筒里传来了轻快的笑音。
隔着距离，朦朦胧胧。道纶听不清，也无意打探，只是垂下了头。身形低靡。太宰反倒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从上而下紧盯着身前人礼帽下露出的发。纤细的指。和黑色手机。
是谁？对小狗这么热络。阴湿的不虞积聚在眼底。没来得及收回被中也侧抬眼看到了。所幸只是一眼，他应该没发觉吧。太宰自我安慰着。
“这是哪？”
桀骜的音利刃般刺破了胞妹在耳畔的低吟。道纶如梦方醒，茫茫然抬起了头。
“啧。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