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她高二才从南方转过来,并且在心理和身体双重煎熬等不利因素下,这种成绩超出慕笙的预计范围内,她还算满意。
真正尘埃落定是收到了京大的录取通知书,慕笙罕见的发了个朋友圈,很快,陆续有人发消息贺喜。
顾姝高兴坏了,打了两个小时电话,她兴奋的说:“太棒了慕笙!我就知道你会如愿以偿的!”
傅修也打来了电话,简单说了几句,最后谈到他回四九城的行程已经定下,挂电话之后,给慕笙的卡里转了一个五位数的红包。
秦子阳的消息紧跟着,祝贺她考取不错的成绩,说他马上要出国了,问她什么时候有空见一面。
慕笙的朋友并不多,就算是这样,有整整一下午的时间她都浪费在这上面,祁野坐在旁边,看着慕笙打电话,一直举着手拿电话胳膊有点酸,她的手肘撑在沙发上,声音懒洋洋的,是很放松的姿态,一直没有理会他。
祁野想扯出一个笑来,但是他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他突然想到那些梦里,慕笙总是人群聚焦点,爱玩,会玩,身边的人有固定的,经常换的也不少,其实和他一样,及时享乐主义者。
但后来感情变质了,祁野看不见那些人在她身边,苍蝇一样扎眼,占有欲是可怕的心理现象。
会把人消失殆尽,在她的目光没有看向他的时候。
慕笙不喜欢这样。
她不喜欢他擅自干预她的事情,不喜欢他介入她的生活,不喜欢他要她把那些人全删掉,不喜欢他过分强硬偏执。
所以慕笙说他的爱令人窒息,所以他们总是在吵架,吵着吵着就上床,下了床继续吵架,由此陷入死循环,根本没有解决任何问题。
祁野完全拿她没有办法。
他宁愿低到尘埃里,讨好她,爱慕她,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以恳求她不要给予梦里那样冰冷的身影。
慕笙挂完电话,把手机调了静音。
她回过头,没看见祁野,客厅空荡荡的,定定的怔了几秒,桌子上有一杯水,已经凉了,只剩下她一个人。
厨房传来动静,慕笙好像一下子回过神来,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她站了起来。
她走过去,在门口站定,问他:“你在做什么?”
祁野说:“切点水果,给你做份水果沙拉。”
慕笙走到他身边,手放在他手臂上,祁野的动作停了下来,看她,声音温柔:“怎么了?”
“在想我们祁野怎么这么好。”
她笑着说:“吃完水果沙拉,陪我去看爷爷好吗?”
玫瑰丘是陵园的名字,有一块地被慕家买了下来,葬着父女两代人,其实里面都没有遗骸,慕笙的奶奶也捐赠了遗体,里面是爷爷亲手放进去的一束花和手术刀,爷爷葬的是他最喜欢的几本书,妈妈的墓里什么都没有,她死后烧成了骨灰,全都洒向自由的风和海里。
慕笙挨个烧香祭拜,祁野没过去,站在不远的地方等着,他觉得慕笙一个人站在三个墓碑前的场景太残忍,他不能看下去。
慕笙一个一个磕头,蹲着身子,把碑上的灰认认真真擦去,擦到最后,她额头抵在墓碑上,太阳西斜,还有余温,像是年幼时家人的怀抱。
“我考上京大了。”
她就这样,低声说着。
“我会过得很好的,哪怕一辈子很短,死亡总会来临。”
换句话说,既已知晓死期,那么世界上应该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慕笙眼睫轻微抖了一下,想到这里的时候,她抬起头来,转过头去,祁野站在夕阳里,背影挺直修长。
她熟悉成年的祁野,却从未臆想过少年的祁野,他此时意气风发,不可一世把世界都踩在脚下,他有狂妄的资本。
祁野一直在等她。
所以慕笙从背后跳起扑过来的时候,祁野没有准备,下意识叩住她的腿,牢牢盘在腰间,她抱住他的脖子,喊。
“祁野祁野祁野。”
她心情很好,声音里都是笑:“我和他们说,我考上了,有我们祁野一半的功劳。”
夏季衣料单薄,祁野的后背都发麻,莞尔:“那他们怎么说?”
日暮西山,天际火烧。
“他们说会保佑你的,祁野,你尽管勇往直前,看前路一片光明。”
“那你呢?”他问:“你会和我一起走吗?”
陵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少年背着她,穿过无数的墓碑森林,踩着磅礴的日落黄昏,像是走出了停滞的梦。
慕笙没有回答他。
她侧头去看了夕阳,发丝被渲染成浅金色,说:“祁野,今天的黄昏挺好的。”
他也看过去,说:“是挺好的。”
慕笙伸出手,手指微曲,框住盛大的落日,直视那样的太阳,会感觉连时间都停止了。
“可能明天没有,后天也不会有。”
她说。
“但是我会永远记住今天,今天的黄昏,记住我看见他时,有多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