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鱼想起这是哪一出了，高二下期放假，短暂的暑假即将开始，她抱着书往寝室走，杨舟莫名其妙来帮忙，抱着她的书把她送到女寝门口，后果就是她在女生宿舍又被顾一诺一群人围堵了一次。
哦，可惜了那堆书，最后被她们搞得面目全非。
杨舟抱着书向前走，少年身形颀长，白色T恤上印出淡淡的汗渍，步子迈得大，发现江鱼没有跟上，转身盯着她看了两眼又继续向前，只是这一次他放慢了步速。
江鱼没有注意这些细节，只想着怎么把自己的书拿回来。
虽然她十分确定杨舟和李悦都不知道她被顾一诺堵在女寝的狼狈样，所以大概率梦里不会出现，但她就是本能地不想和杨舟有任何牵扯。
“不用你帮，把书给我。”江鱼追上前去。
“你拿得动吗？”杨舟一只手揽住所有的书，另一只手拎起江鱼背后的书包，“是不是书包不够重？”
江鱼觉得背上一松，自己整个人就像要被他一起拎起来一样，忽然杨舟手上一松，重量回归，弄得江鱼差点闪着腰。
“杨舟！把书给我！”江鱼伸手去抢书，被杨舟身手敏捷地躲开。
“那你走快点！”杨舟脚步不停，甚至步子迈得更大，江鱼被书包的重量压着根本追不上他的脚步。
江鱼：我他妈，你别太荒谬！
刹那之间，江鱼发现眼前的场景又变了，这一次她居然出现在街头，恍惚中她以为自己已经从梦境中脱离，但脚下坚实的地面却提醒她仍在梦里。
“走啊！”
杨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塞了一瓶饮料到她手上，江鱼摸着冰镇后的凉水，周围是熙熙攘攘的行人，行人的面部模糊不清，江鱼心中疑窦丛生。
——她根本没有和杨舟单独出来过。
“走啊，电影快开始了。”杨舟眉宇俊朗，俊美无涛，一只手紧紧箍住她的小臂，仿佛生怕她忽然甩手离开。
江鱼愣愣地看着眼前模糊不清的一切，行人、道路、建筑，全部糊成一团，她根本辨不清方向，只看得见杨舟高大的背影和他手臂的肌肉线条，所以只能被动地被他牵引着。
眼前的场景几度变换，等一切安静下来，江鱼发现自己和杨舟正坐在电影院里，两个相邻的座位，拥有最好的视野，大荧幕上的影片内容也是一样模糊不清，江鱼环视四周，唯一清晰的只有杨舟，以及自己手上的这瓶水。
江鱼：……
江鱼：做梦是真做梦，你他妈是真敢想啊……
杨舟无心看电影在放什么，只想借着幽暗不明的光线悄悄打量江鱼的侧颜，来自电影屏幕的光照在江鱼脸上，鼻翼一侧勾勒出浓稠的阴影，少女的眼睛就像闪着光，直直盯着前方。
模糊一片的电影屏幕实在是无聊，江鱼忽然转头看向杨舟，想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为什么这么执著于要带她来看一场电影。
“你看什么？”
“没，没什么。”杨舟若无其事地别开头，耳尖泛红，没在阴影里，直直盯着前方，仿佛刚刚偷看的人不是自己。
“杨舟——”江鱼的语气放轻，两人之间这种忽然而来的奇异和谐的氛围让她无所适从，她搞不明白杨舟究竟想做什么。
生前的时候，班里一直有人说杨舟喜欢她，顾一诺为此对她处处刁难，准确地说是巴不得弄死他，可如果喜欢一个人又怎么会像杨舟那样恶趣味地以看她出丑和受惊为乐呢？
公正来说，杨舟把太多原本不属于她的关注强行加在她身上，甚至杨舟从看她窘迫的反应中获得乐趣，这样出自本心和原始欲望的恶意，根本与喜欢毫不沾边。
“怎，怎么了？”杨舟心跳加速，电影院里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燥热起来，在记忆里，江鱼几乎从没有叫过他的名字。
江鱼感受到电影院里的气温缓缓上升，心底忽然蔓延上一种不安的情绪。
她已经是鬼了啊——
她已经死了。所以为什么还要在意活人怎样怎样。
她心无挂碍地从教学楼上跳下去，就是为了心无挂碍地了结一切，斩断生命与尘世的各种意义，可是现在这样算什么？
徒增挂碍吗？然后心生不甘？
“没什么。”江鱼摇摇头，把那瓶凉水放进杯座，“我不想看电影了，而且，以后都不会再看了。”
——不会再和你一起看。
江鱼忽然起身沿着过道向外跑，跑得飞快，脚步不停，大口大口地呼吸，滞涩的空气的钻进肺里，她生怕杨舟忽然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