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鱼夜里睡得并不安稳,睡到凌晨迷迷蒙蒙地醒来,她起身将灯打开,推开门想去一趟洗手间,门却被什么东西抵住。
“杨舟?”
江鱼下意识皱眉,病房里的灯早熄了,杨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病床上下来,靠坐在她门前,休息室里的灯光漏出来照在杨舟脸上,他眯了眯眼,用手挡去光,浑身冰冷又僵硬。
“杨舟?你怎么在这儿?”江鱼睡意去了大半,蹲下身摸了摸杨舟的额头和脸,冷得惊人,是病房内的空调开得猛,可能也是杨舟在这里坐了不知道多久。
杨舟只睁眼看着江鱼傻笑,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笑。
江鱼:“……”
江鱼在关上门憋尿装死熬一熬和把杨舟扶上床之间疯狂纠结,最终认命般长叹一口气将杨舟从地上扶起,“还能走吗?”
“能。”杨舟话音刚落,双腿一麻,半边身体直接压到江鱼身上,半边身体扶着门框才没有摔倒。
江鱼:“……”
江鱼:“要不你再坐一会儿?”
江鱼吃力地扶住杨舟才没让他倒在地上,杨舟单手撑着门框,缓缓坐到地上,腿上密密麻麻的刺痛感和肿胀感让他清醒了不少。
“算了,我去叫护工吧。”
“别去!”杨舟伸手拉住江鱼的手腕。
江鱼低下头看他,少年的半张脸没在漆黑的阴影里,另外半张脸在白炽灯光下白得近乎透明,有一种生命即将消逝的脆弱感,眼下有痕迹浅淡的乌青,看起来颓丧又毫无生气。
“那你能自己去床上躺着吗?”
“能。”
江鱼顺势将杨舟扶起来,扶着他躺回病床上,江鱼借着微光看了眼挂钟,凌晨五点过,一个尴尬的时间点,她此刻睡意全无,再睡个回笼觉肯定睡不尽兴,而且杨舟现在的情况也让她有些纠结。
“能老老实实睡觉吗?”江鱼打开小夜灯,声音放轻,颇有些无奈,当代高三生,白天本职搞学习,晚上兼职干护工。
“你别走……”杨舟拽着江鱼的手腕一直没有松开,整个人缩在被子里,露出半张精致的脸,手臂上青紫一片,被拘束带勒红的痕迹和输液后的针孔交错分布,惨不忍睹。
“我睡在陪护椅上行吗?”江鱼指了指放在病床旁边的躺椅,想要将手腕挣脱出来,“让我先去上个厕所,然后关灯。”
“好。”杨舟慢慢松开手,江鱼顺势将手腕抽出,快速跑到卫生间解决完生理需求之后进入休息室将灯给关上,然后带上被子坐到陪护椅上。
“好了,现在可以睡觉了吗?”江鱼伸手把小夜灯调暗,空调的温度开得低,她怀疑杨舟明天起来会不会感冒。
“嗯。”杨舟从鼻腔里冒出一截尾音,听起来又乖又软,眼睛合上,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拓下阴影,轻轻颤了颤,手却伸出被子,直直圈住江鱼的手腕。
江鱼:“……”
江鱼:你不好好盖被子我还要盖啊!
“杨舟。”江鱼垂眸看他,少年侧躺着,乌黑的短发与白色的枕头截然分明,半张脸笼在阴影里,看起来精致脆弱且美得不像话。
“嗯。”
“你为什么要出手打人?”江鱼的声音听来很平静,但细细分辨之下又能读出微不可察的烦躁。
她知道杨舟“喜欢”她,从重生那天起就知道,但她也清楚杨舟过于“不正常”,跟他纠缠不清只会惹来一大堆麻烦,比如进警察局,比如现在她出现在精神病院。
“他牵你手了。”杨舟整个人又朝被子里缩了缩,整张脸都埋在枕头里,江鱼看不清他的神色。
“这跟你打人有什么关系?他牵不牵我的手都跟你没关系。”
江鱼话音刚落,只觉得攥着自己手腕的手越收越紧,勒得她生疼,杨舟沉闷嘶哑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低低的,压抑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江鱼心里一惊,变得有些不安,本能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杨舟却越攥越紧,“杨舟,你松手!疼!”
“回答我,你就那么喜欢他吗?”杨舟手上有青筋根根分明,指尖用力到泛白,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仿佛在抵御巨大的伤害。
江鱼想摆烂,差点脱口而出一句“是”,却不知为何止于唇齿之内,最终没能宣之于口,她怕刺激到杨舟,更怕他真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杨舟!你松开。我不喜欢他。”
“不喜欢?”
“对,我不喜欢他。”
杨舟手上缓缓卸了力气,江鱼也松了一口气,却忽然听杨舟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写情书?为什么跟他一起吃饭?为什么要去图书馆!”
江鱼:“……”
江鱼听着杨舟这一连串的质问,简直被气笑了,“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你凭什么质问我?以什么身份质问我?我喜不喜欢谁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跟谁吃饭,周末怎么安排,跟你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