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打架滚出去打,别妨碍我做生意!”一个宏亮的声音在楼梯顶上响起。说话的人个子不高,看上去接近30岁的样子,一张脸方方正正,下巴胡子拉碴,头发支楞着,好像刚睡醒。
“庆哥。”彭真打了声招呼。原来他才是老板大庆。那刚才的那位仙哥是…网管?听说网吧的网管一般都是十六七岁顶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怎么这儿的网管年纪比看上去比庆哥还大?
“楠哥,这儿不是咱们的地盘。再说,庆哥这边…”我听到胖子低声对王楠说。
“王楠!你手下的人在我儿赊了几个月的账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啊!”庆哥大声说。
在庆哥叫王楠的一刹那,我看到王楠和那个胖子都打个了激灵。
“庆哥,下个月,下个月一定结清。”王楠说。
“彭真!你要是再惹事,我马上让你老子把你抓回去!”庆哥还挺会各打三十大板的。
“好的庆哥!我保证不在你店里打架。”彭真嬉皮笑脸地对庆哥做了个敬礼。
王楠他们往楼梯下走来,彭真伸手把我护住,我跟着他侧过身子,让王楠他们先通过。
“客人先请。”彭真说。
王楠咬紧了腮帮子,在经过彭真身边的时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给老子等着。”
那个胖子也朝我们竖起了中指。
彭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走了过去。
来到楼上,空气一下子安静了许多,烟味也淡了。庆哥说完了话就消失在一道门帘后面。走过几间包间,彭真也把我带到了门帘后面,原来这里是生活区,有厨房、浴室,还有几间房间。彭真打开了其中一间的房门。
我的心砰砰直跳着,不知道为什么,心中虽然有疑惑,但还是傻乎乎地跟着他往里走。
房间不大,一张小床,一张沙发,一个储物架,和一张书桌。彭真蹲下来在储物架那里翻找着什么。
我想到之前学古文的时候讲到欧阳修,他自称是六一居士,因为他家里有藏书一万卷,金石文字一千卷,琴一张,棋一盘,另外常备酒一壶。别人问他这不只有五个一么,怎么说是六一呢?他就说,还有他这个老头子,在这五物中老去。
我想,彭真住在这里可以称得上是五一居士了,除了房间里这四样东西之外,第五样就是他这个在其中茁壮成长的小混混。想到这儿,我偷偷笑了一下。
彭真正好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瓶喷雾剂。“你笑什么?”他皱着眉头问道。
我回过神来,“没…没什么。你住在这里?”我记得他在县城是有家的,而且他爸还是警察,不至于让他沦落到住在这个小隔间里的地步吧。
“不想独守空房,就搬出来住了。”独守空房,什么意思?难道是他爸经常加班?那他妈妈呢?
“你爸妈竟然也都同意了?”
“我爸加班比较多,可能觉得在这儿反而比让我一个人在家更让人省心吧。”省心?这里不是网吧吗?而且老板不是混□□的吗?一个警察怎么会放心让自己的儿子长期待在这种地方?我不理解。
彭真顿了顿,然后说:“我妈…她已经好长时间不在家了。”
这我倒是能理解,因为我想起了郭靖,想起了刘超,还想起了我自己小的时候。但是我没有追问下去。
“坐。”彭真指了指沙发。
我仍靠墙站着,双手不停地绞着衣服。
他轻轻叹了口气,把手上的喷雾剂递给我:“这个,喷在脚踝上,对跌打损伤有用。”
“谢谢。但是我家里有红花油。”
“红花油没这个管用!相信我,这是我这么多年亲测下来的。你的脚肯定肿了,要不,我现在就帮你喷上吧。”
“不用不用。”我连连摆手,如临大敌,要喷的话我自己也可以的啊,这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啊?“你…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我说。
“当然是很重要的事了。你猜猜看?”彭真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很重要的事?我仔细搜寻了一下我和他寥寥无几的交集,唯一带点份量的就是小学五年级的那件事了。
“不会是为了小学五年级我打架的那件事吧?”我迟疑地说。
彭真坐在书桌上哈哈大笑起来,“那件事啊,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呢!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有今天。”
“什么意思?”
那是我第一次进县城。作为茶村小学的代表,我、郭靖还有另外几个同学一起去县里参加小学数学竞赛。那天下着很大的雨,进城的大巴开得很慢。等我们到了比赛场地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坐着一批来自县城的学生了。
那些学生上下打量着我们,然后接头接耳地说了些什么,接着爆发出一阵哄笑声。等到考试结束,我们往外走的时候,其中一个学生突然斜插进来,推了郭靖一下,然后又在郭靖右脚上狠狠地踩了一脚。郭靖当场疼得蹲了下去。
郭靖当时穿的是他爸的胶鞋,显得一双脚硕大无比。那个踩人的小孩对身边的人说了几句,他们又是一阵哄笑。我当时气血上涌,敢欺负我的小弟?!我一把抓住那人的衣服,大声问道,“你干嘛踩人?”
那个小孩好像没料到我会发火,推了我一下:“这么凶干什么?乡巴佬!”
“你再说一遍?”我指着他的鼻子说。
“干什么?想打架啊?”
“打的就是你!”我当场把书包往他身上一抡,和他打了起来。
我们各自的阵营也有好多人加入了进来,一群来参加数学竞赛的小学生就这样在比赛场地的门口混战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