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是我想打。算了,不说了。我答应你,放心吧。”他笑了笑,转身走了。
我一想,好像确实有段时间没听到他打架的消息了,而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身边也没见到过那些小弟们的影子了,只是中午的时候偶尔能看到他和黄毛、大头他们一起在学校里走着。
彭真轻轻带上了门。他刚走,我立马看了看吊着的营养液,正好,还剩一点点了。
我抬起手腕,对着针管的位置研究了下,刚要拔掉针头,门又开了。
一个我怎么也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查伯伯拎着礼盒和果篮走了进来,后面紧跟着妈妈,手上拿着小桌板和我的书包。
那是我事隔多年之后第一次见查伯伯。他笑着解释说他正好出差经过,听说我病了,就来看看我。
查伯伯以前是妈妈村子上的下放知青,高考恢复后考上了大学,后来成了合肥工业大学的一名教授,专项是茶叶机械的研发制造。我们家的茶叶小作坊刚盖起来的时候,还专门请他来给那些机械做过优化。
那段时间他暂住在镇街上。有一次,妈妈还带我散步去了那里。当时天已经黑了,村子通往镇街的路上那时还没装路灯。一辆电瓶车,司机喝了酒,没有看清楚路,从后面开过来直接把我掀翻在地。
等我明白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地上了,胳膊和腿上都擦破了皮,长长的擦痕直到去了诊所还在不断渗出血来,脸上也是黏糊糊的一摊血。
也许是当时已经很晚了,也许是镇街的医院离得太远,妈妈带我在附近的一家小诊所里包扎一下就回家了。
当医务人员用镊子把砂子一颗颗从我脸上的伤口里往外夹的时候,嘴里不停地说:“完喽,小美女要破相喽!”我当时心里还感到美滋滋的。因为第一次有人叫我美女。
回家的时候,妈妈和我约好,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我自己不小心跳绳摔的。我想,这么蹩脚的借口,会有人信?但还是答应了下来。后来别人问起,我也是这么说的。就连好兄弟郭靖问起,我也没告诉他实情。也难怪会给他留下个我从小就不太聪明的印象,他可能那个时候在想,连跳个绳都能把自己摔成这样,可不就是个傻子么!他虽然没这么说,但是当时他的眼神是这么告诉我的。
郭靖,你一直是带着这样的误解看我的,对吗?我想告诉你不是这样的。我想向你证明我其实挺聪明的,你马上就会看到了。可是,你要怎么才能知道呢?
有些伤口,不管当时多么惨烈,多么痛苦,都是会愈合的,对吗?就像我之前做饭的时候把手指切得那么深,现在那里已经长出了新肉,虽然一碰到还是会有点疼,但是新肉已经把伤口弥合了。
还有我那次摔到破相之后的伤口,现在我的脸上也找不出什么明显的疤痕了。只是,从那以后,妈妈很少再带我出去散步了。我也再也没有见过查伯伯了。
可是,有些伤口,像五年级元旦早上的那个,它到现在还没有愈合。这一次的伤口,又要多久才能愈合呢?它们还会愈合吗?
可能是我眼泪朦胧的样子吓到查伯伯了,他笑着说:“确实好长时间没见了,但也用不着这么激动吧。”说着看了看我妈妈,又看了看我:“和你妈长得越来越像了!”
我仔细打量着他,跟遥远记忆中的他相比,他还是那么高大魁梧,只是一头浓密的黑发间添了许多白发。
妈妈笑了下,支起小桌板放在我的床上,又把书包放在上面。“在这待着无聊的话就看看书。”她说,又看了看我的吊瓶,“我去叫护士来给你换一瓶。”
我正为心中的那件事焦急,就努力装作若无其事自己能搞得定的样子说:“没事,你陪查伯伯吧,等会吊完了我自己叫护士。”
妈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查伯伯,说:“也行。你查伯伯大老远过来还没有吃午饭呢。我先陪他去吃饭。”
查伯伯说:“可惜听你妈说你现在还不能吃东西。下次查伯伯来,一定请你吃好吃的!”
“嗯嗯,查伯伯再见!”我想,幸亏我现在还不能吃东西,要不然怎么有机会实施我的计划呢?
他们出去后,我又等了一会儿,直到从窗边看到他们走出了医院的地界,才开始实施我的计划。
就在我要拔掉手腕上的针管时,护士突然推着放着吊瓶的小推车直冲我而来。我心想,不好,可能是老妈他们出去的时候跟护士站的人说了我的情况,让他们来给我换吊瓶了。
看到车上还有两瓶盐水,我感到一阵绝望,于是说:“姐姐,我下午想要学习,带着吊瓶不方便,这些能晚上再吊吗?”
看看我床上已经打开的小桌板,还有鼓鼓囊囊的书包,护士姐姐又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病历夹,说:“也行。”就帮我把针管拔了,留下两瓶盐水出去了。
等到听不到小推车的声音了,我换好衣服下了床。
临走前,我想了想,又拉上了床边的帘子。然后在隔壁床奶奶困惑的瞪视下,对她摆摆手,说了声再见,就走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