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如果在当时,我一定会感到气愤。但是,现在,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我觉得这些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我说:“事情已经过去了。而且,搜完我的书包之后这件事我就当解决了,所以根本没往心里去。而且,如果换作是我,当时大概也不敢说出来的。”
不再为已经过去的事纠结,珍惜眼前人,这可能就是我从那些事中学到的最大的功课。
而且,她愿意在这个时候说出来,说明她看重我们之间的坦诚多于她自己的名誉和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对此我已经很感激了。
快要分别的时候,她紧紧抱住了我,两只胳膊在我的周围收紧了两下,然后拍了拍我的背,说:“好好学习。”
我们一步三回头地分别了。
回家路上经过大庆网吧的时候,我发现它的门还是关着。我的心里游过一丝疑惑,庆哥他们还没回来吗?
到了店里,书桌边坐着一个人,背影很像季姐。妈妈坐在她对面。两个人相对无言,气氛有些异样。
我打了个招呼,季姐转过脸来,我想都没想就说:“你跟庆哥回老家了吗?”
其时已近黄昏,店里没有开灯,我直到走到季姐身边才发现她满脸是泪,两个眼睛红肿着,眼睛底下是浓重的黑眼圈。
她抹了把泪,然后指了指桌子上的一个东西,站起身准备离去。
我一看是水木年华的CD,心里隐隐预感到大事不妙,便用眼睛询问她,什么意思?
她只说了句:“我走了。”走之前,她紧紧抱住了我,两只胳膊在我的周围收紧了两下,然后拍了拍我的背,说:“好好学习。”
我立刻像遭了电击一般僵在那里。刚刚陈欣悦也说过同样的话。这难道是…诀别的意思?
我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她就逃也似地走了。
我是在妈妈接下来的讲述中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而这件事竟然也和侯毅然有关。
原来,就在昨天,有个人在网吧打游戏的时候,嘴里不停发出一些不堪入目的口语。周围的人虽然纷纷对他侧目,但也没人敢说什么。
只有一只猴子除外。
当时侯毅然正好就坐在他旁边,就说了他一句,让他安静点。
那人可能是头一次打游戏的时候被人教育,再一看还是个一只手废了的,就踹了侯毅然椅子一脚,侯毅然直接摔翻在地。
网吧里的光线一直比较昏暗,等侯毅然爬起来定睛一看,发现这人就是元宵节那晚打斌斌的那几个人中的一个,不是捅死郭靖的那个,但是和他们是一伙的。
听到这里我的心脏跳停了一下。
侯毅然认出来这个人后,立马抽出书包里的铁棍抡过去,一顿猛打猛踢,直接把小混混打得缩在了墙角,毫无招架还手之力,只能用双手暂护住了头。
现场一片混乱。季姐听到声音从楼上下来了,手放在电话边准备随时报警。
庆哥带着耳机在前台打游戏。他其实从一开始就在密切关注着他俩,也认出了那个小混混,看到侯毅然明显占了上风之后,他慢慢地拿下耳机,慢慢地站起来,慢慢地走过去,对侯毅然使了个眼色说:“赶紧滚!别妨碍我做生意。”
侯毅然拿上书包就走了。没想到那个小混混急火攻心,抽出随身带的一把折叠刀就向侯毅然扑去。
庆哥立马从后面抱住他,喊侯毅然快跑。那个小混混正在暴怒的顶点,估计以为庆哥和侯毅然是一伙的,转过身就是一顿乱刺乱扎。
现场所有的人都慒了,包括季姐。大家愣了好几秒,之后才有几个人一齐扑上去把小混混给制住了。庆哥浑身抽搐着倒在了血泊之中。
虽然120很快就来了,但是因为中刀太多,伤口太深,庆哥人还没送到医院就因失血过多断气了……
妈妈叹了口气,“他和小季本来打算今天回老家的。”
庆哥……我紧紧捏住额头,以防它裂开来。
短短半天之间,我一下子接受了太多的信息,太多我不能消化的信息。
我想起最后一次看到他的场景,在大庆网吧的二楼,空无一人的小房间里,他佝着背窝在沙发里,在黑暗中一根又一根地抽着烟。
我又想起他躬着身子给我夹红烧苹果,又不给彭真吃的样子;
他大手一挥说让郭靖大年初二再来还要给他包大红包的样子;
他胡子拉碴地在楼下对彭真和王楠大吼的样子;
他举起和季姐十指相扣的手近乎炫耀地展示着他们的对戒说他们订婚了的样子……
“那个杀人的小混混呢?”我问,声音已经哽咽了。
“被抓进去了。至少要做十几年的牢吧,听说刚满16岁。” 妈妈又叹了口气,“出来了也已经是个中年人了。人生刚开始就过半了。”
关于那盘CD,妈妈什么也没问。不知道季姐是怎么跟她说的。
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季姐。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从此再也没在鹿溪出现过。
我倒是见过侯毅然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