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夕颜与细妹分别后,雇了辆黄包车去拜访故人。
初次看到这座屹立于城中心的私人豪宅,顾夕颜有些许震撼。府城中心本是商业最繁华之地,可因为这座宅子,四面相邻街道皆被禁止经商买卖,才有了这闹中一静,可见宅中主人之霸道。
顾夕颜被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仆带到了会客厅,一路上水榭歌台,花园亭楼,装饰极尽奢华,比外头看着更加气派。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顾夕颜一盏茶毕,只见一个曼妙的身姿顺楼梯而下,其脚下高跟鞋步步掷地有声。
等她走近,顾夕颜起身相迎,然后开始两个许久未见的女人间第一次较量。
顾夕颜看着眼前之人穿着一件红色真丝吊带,将婀娜丰腴的身形勾勒无遗,一头大波浪卷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眼波含笑,妩媚天成。果然,热情奔放是她一贯的风格。
钟离妙玉也细细地打量着顾夕颜,原以为对方在经历丈夫与堂妹的双重背叛后,会深受打击,神情萎靡,却不想佳人依旧,钟离妙玉有几分失望。
“我是来谢谢你和姜司长的。”顾夕颜抢先说道。
此间,仆人也呈了新茶上来。
“区区小事,不值得老朋友道谢。广陵一别,这都多少年了。”钟离妙玉一把拉住顾夕颜坐下沙发,“你在那山沟里住得可还习惯,若觉得不好,就到府城和我做伴。”
“多谢关心,那里民风淳朴,挺好的。”顾夕颜思量少许道:“我倒有些学堂里的事想与姜司长谈谈,不知姜司长此刻是否在府中。”
“你这一口一个姜司长,可他未必敢在你面前摆谱,直接称呼‘承业’便可。”钟离妙玉熟稔的话语间有几分倨傲,“你今日来得不巧,他一早便去了教育司。但有什么事,你直接同我说,我替你转告。”
顾夕颜浅浅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下次见面再谈吧。”
“对了,你还没见过我女儿南枝吧”说完,钟离妙玉又吩咐佣人,“去把小姐请来,就说母亲故友来访,让她穿齐整些来。”
一个佣人领了令,便迅速退下了。
“越鸟南枝,金枝玉叶,好名字。”顾夕颜称赞道。
钟离妙玉端起骨瓷杯,故作品茶,茶水映出她的笑靥,可她心里却在盘算着:你不正是因为无法生育,丈夫才会不悦,与堂妹有染,如今见了我这般幸福圆满,看你如何能装下去?
“回太太,小姐去书店了。”片刻,一个低眉顺眼的妇人上来回禀。
“真是遗憾,只能下次再见了。”计划落空,钟离妙玉只好另寻它法,忽想起一事,面容狡黠道:“还有个好消息忘了告诉你。你堂妹顾欢颜被顾家从族谱里除名了,果然顾家还是看重你的。”
那个名字唤醒了顾夕颜沉痛的记忆,目光微微一凝。
钟离妙玉见她神色有异,又兴奋补充:“这件事在内三府早就传遍了,只因我们当阳府地远路偏,我也是前几日才得到消息的。”
说完,嘴角的笑容愈来愈盛。
顾夕颜眉心低微,想自己来到此处,不正是为了逃离那些不想见的人和事吗?便略带愁容道:“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这包君山银针,是我从广陵府带来的,味道清香淡雅,你可尝尝。”然后将手中茶包放在桌几上便离开了。
“你真不该招她来当阳府!”等顾夕颜身影远去,一名身穿墨色西装仪表堂堂的男子从客厅隔间出来。显然,方才的谈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钟离妙玉故作慵懒地横卧在沙发上,单手把玩着芊芊细腕上一个嵌红宝石龙凤纹金镯,“谁让她是杜偌卿最嫉妒的女人呢!杜偌卿要是知道她在这,必定会心生不快,如此我便舒心了。”说完,又仰天大笑。
女人间的爱恨情仇姜承业实在不理解,眉头微蹙问道:“杜偌卿是督长夫人,你为何老与她作对?”
“我就是看不惯她那不可一世的样子。”话及此处,钟离妙玉神色凌厉,“偏她什么都比不上顾夕颜,家世、容貌、学识处处低人一等。”
他看着眼前有些疯狂的女人,冷冷地感叹:“玩火之人终会引火上身。”
说完,便踱着步子走了。
钟离妙玉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大声挽留,“今日是南枝月中休假,就算你不愿陪我,也该在家陪陪南枝吧。”
可姜承业依旧头也不回地走了,独留钟离妙玉如枯木般静坐在沙发上。
空气瞬间凝固,偌大的客厅只有几息呼吸声。许久,一旁的佣人才敢上前询问:“太太,这包茶怎么处理呢?”
“丢了吧。”钟离妙玉神情呆滞地吐了几个字,忽回过神又改口道:“不!将它妥当保存,下次,用此茶招待我们尊贵的督长夫人。”
“是。”佣人伏了伏身子,迅速退下了。
顾夕颜失魂落魄地走在府宅外一条长长又静谧的街道,脑中不断回想起钟离妙玉说的“好消息”,背叛自己的堂妹得到了惩罚,可自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回想一个多月前,那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堂妹盛气凌人地拿着一张确诊有孕的报告单,找到自己,声称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丈夫的。而自己满心期许的丈夫,赶到后第一句话是:“对不起,夕颜,是我辜负了你。”
一个是自己深爱的丈夫,一个是相伴长大的妹妹。面对这个晴天霹雳,顾夕颜怎么也想不通,这种荒唐又悲哀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从不信,到失望,再到绝望。顾夕颜再也提不起兴趣面对那些人,一纸和离后,她只想换个地方重新生活。
依稀记得临行前,两位哥哥拉住她的手,既心疼又怜惜地说道:“妹妹,我们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果然,在顾夕颜离开的第十天,顾家宗祠里上演了一场辩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