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月像是悬挂在天上的明珠,光芒万盏,照亮了每一个藏匿着黑暗的地方。薛紫夜很喜欢月亮,她的第一个朋友就是月亮,也是几年之后,她才知道和她现在看的是是同一个月亮。
薛紫夜倚在廊桥上,远处蓝子墨的房间里灯火明亮,像是一场沉默的哑剧,人影晃动,时而激烈,时而沉寂。桥下有大片的荷叶,荷叶下时有汩汩冒泡的声音,鱼儿在里面自由自在的徜徉,她张着脑袋想要找一朵藏在夜色里的花,可现在还不到荷花开放的时节,夜色里她也看不真切。
苏易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旁,拨开了搭在师姐肩上杂乱的头发。
“怎么了?有心事。”
“对了,润晴的情况怎么样了。”
借口逃避似乎从不是薛紫夜的作风,然而不刨根问底却是苏易的风格。
“药王谷明日便来了,师父他们正在想办法。”
“那应该会很快好起来的。”
“嗯。”
在这孤月映照的廊桥之上,苏易开始自责,他很早就发现了师姐的异样,从启程到来了蓝氏,师姐多少都是有些闷闷不乐在脸上的,这些,他都看到了,可眼下他却只想做个好弟弟,好舅舅。他终日游走在阿姐和润晴身边,忽略了连笑都变得吃力的师姐。
他想抱抱师姐,却被薛紫夜惊慌失措的躲开。
“这里,会有人来。”
只好作罢。
“我,我没事。”薛紫夜解释,“只是没什么认识的人,有点孤独。”
“我多陪陪你。”
“不用的,润晴现在情况不明,你多照顾你阿姐。”
“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先不回舒夜阁,我带你去扬州看看,好吗?”
薛紫夜眼神发亮,喜形于色。
“好啊。”
真好哄,苏易心想。
第二日,药王谷的人来了,众人随药王白与打开了那扇被邪魔控制的门。那是薛紫夜第一次见到白采薇,也是第一次见到蓝润晴,而这两个人都给了她极深的冲击。
蓝润晴是太恐怖,而采薇则是因为太明亮。
采薇一袭粉色轻纱,流苏银铃,恍若春日灿阳,有着生生不息的光芒。一个在舒夜阁长大,常年混迹集镇和佤肆的姑娘是不曾见过大家闺秀该是何般脱俗的,如今,在这种场合见到了,当真是皎皎明月,耀眼于星辰璀璨。
而那个刚出生的婴儿却是另一翻光景,眼神幽暗怨毒,盯着进门的一行人嚎啕啼哭。小润晴久不进食,已是筋骨可见,血色的脉络爬满整个身体,活脱脱地狱来的活骷髅,若非亲眼所见,断不会相信一个孩子可以面目可怖成这般模样。
采薇试图去抱他,小润晴张着没牙的嘴去咬,弱小的四肢胡乱弹踢,明明连爬都还不会的孩子硬是生出了同归于尽的气概,当反抗无用时,短暂停歇的哭声便又发作了,弱小的反抗,也摄人心魄。
薛紫夜只觉得胸口郁结难纾,继而愈发的疼痛,眼神不经意落在了润晴幽暗的眼里,那里深潭样死寂,布满了不明的恐惧,却又好像在召唤着她前往。就在此时,杨天雍踱步到她身后,缓缓说道:“去抱抱他吧。”
多少犹豫了一下,终还是走向了床边啼哭不止的孩童,她记得母亲说过,诅咒的事情是骗人的,她不怕。
说来奇怪,当薛紫夜走近,哭声便戛然而止,巴掌大的小脸生出了扭曲的笑容,嗓子里也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就连扑腾着的一双小胳膊也变得欢快,在索求一个抱抱,唯独那一双眼睛,仍死死的盯着薛紫夜,像是居住了诡异的恶魔,伸出千万只触手,缠绕着薛紫夜的脖颈,将她一步一步拉近幽暗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