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霍小姐认为结果一样,为什么不能等呢?” 杨婶又念出一道法诀,召出一把古色斑斓的匕首。
她抽出匕首,匕面上浮现一赤狼之印,正是宛陵霄的灵印。
“少君闭关前与我 ‘狼骨匕’,你们应知,见此灵印,便如见他本尊。我以此印发令,处置慕槿姑娘,需等他回来。”
霍烟的脸色猛地变了。
见那灵印,却是全身一颤,立时跪下。
宛陵霄,为一品,是此界令人仰望、一等一的凤毛麟角的修士。
灵印一出,威压连绵,如山崩岳恃,如乾坤倾覆。
众人皆跪。
霍烟脸色发白,虽有不甘,却只有道:“是……霍家听令。”
杨婶得到这句话,便收回了匕首。
她没有再看慕槿一眼,转身离去。
......
慕槿被带入了一间白帐。
那位于西岭大帐的边缘。
里面布满了阵法,用以监视和囚禁,令她的一举一动皆在城卫眼中。
然而,很多人认为这是多此一举,慕槿没有力量,随便来一位城卫守在门口,便能困住她,何须动用法阵。
——西岭人对她大多是轻视至极的。
而押送她的城卫来到白帐后,便冷漠地启动法阵,要把锁链套到慕槿身上。
慕槿屏息,法阵红光茫茫,刺得她双目又痛又烫。
她抬头:“我是被冤枉的,放我走吧。”
无人回话。
慕槿又道:“少君什么时候回来?你们可有传讯他此事?”
依旧无话。
面对众人的冷漠,慕槿深吸一口气,拔下发簪。
木簪上,玉石雕琢成栩栩如生的叶和木槿花,青叶翻转,雪色木槿光辉生,可谓叶里藏花。
“这是南山石发簪,少君于三月前赠我,值三百高阶灵石。”
慕槿道,“还望诸位收下,待我向涟山洞府传讯,告知少君寒城之事。”
城卫这次回头了。
南山石,这对于三品以下的修士是难得的佳品。
他们早知少君手中宝物多,随便拔一根毛都可成为他们手中的宝贝。
听到此言,诸人不由喉头一动,心动了。
但……
“还请诸位大哥救命,不然小女子恐怕活不过今夜。”慕槿眼中蕴染雾气,哽咽。
城卫再次愣住。
只见慕槿弱颜清丽,裙衫如雪,肩如削,伏在地上,如那脆弱的柳。
而这番模样,不由令人忆起慕槿平日的事。
慕槿虽不被尊重,名声却不错。
传闻中,她待人和善,曾帮过许多人。虽然她所做之事,无关紧要,但其中善意,众人皆看在眼里。
城卫动了动喉结,不由怀疑,慕槿如此着急地找宛陵霄,或许真的并未背叛西岭。
“……我们只能试试。”
城卫一把握住南山石发簪,张望四周,收回了自己的芥子囊。
一炷香后。
城卫埋头,试图从一处偏僻的城角离开寒城。
然而,那城门前,倏然出现了一道金色的娇俏身影。
“去哪里啊?”霍烟身穿金缕衣,坐在高轿上,冷笑,“你怀里……似乎多了件东西,是慕槿的吧?”
……
“娘,你说她怎么想的,还把发簪给下等人,想让他们向陵霄哥哥送信,她以为我们霍家不会设伏吗?”
“一个孤女,能有什么眼力见。少君眼光着实不怎么样,看上这么一个蝼蚁般的女子。”
高宅。
翡翠明珠帐,金屋瑶台间,玉炉香。
在与关押慕槿环境恶劣的帐篷全不同的金屋中,霍烟正和一位贵妇人密谈。
贵妇形容美艳,亦满身贵气,正是她的母亲霍夫人。
然而,听到母亲的话,霍烟却噘嘴:
“娘,不许你说陵霄哥哥的坏话——”
她端详着桌上的南山石发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快之事,一把抓起,插到了自己头上,又眼现后怕之意:“娘,说实在的,这次真的好险,哥哥他疯了吗?不就是被凌霄哥哥冷落,竟然朝北五郡出卖西郡的消息。”
她呼了口气,眼珠子一转,又得意洋洋,“幸好娘你们提前发现了,我们才有时间布下了如今之局。哼哼,这一次将计就计,必能拔除那慕氏。”
贵妇人却淡淡道:“不过,你真要等少君回来?”
“不,我怕陵霄哥哥回来生变。”
霍烟坚定摇头,眼现歹毒,“我今夜就派人去结果那慕槿。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我安排的也是有经验的人,不会留下痕迹。”
霍夫人满意地点头:“烟儿,你长大了。”
霍烟笑着,告别了母亲。
待霍夫人走后,霍烟面露微笑,走入闺房。
回忆今日发生的一切,她感到愉悦。她喜欢欺凌人,更喜欢看到那些被欺凌的下等人的绝望眼神。
这让她感到她的境地很好。
慕槿,她讨厌很久了,如一只不知好歹的苍蝇,围着那天上的月转。
霍烟正在思考如何对付慕槿的尸体,让她不得超生时,目光随意瞥向屋中一角,却“啊”地一声大喊了出来。
“啊!”
霍烟脸色一变,差点撞倒她最爱的从东原运来的糖蒸酥酪和如意卷。
只因她发现……慕槿竟坐在她房中。
慕槿身着白裙,裙上还沾着尘埃,想来是她被押去囚禁时沾上的。
她坐在那交椅上,正不错眼珠地盯着霍烟,手里拿着的,却是一枚精致的如意卷。
她在小口地吃着,见霍烟发现她,才停下。
“你怎么在吃我的小食?!……不,不对,你怎么在这里??!”
霍烟瞪大眼睛。
她脸色铁青地瞪着慕槿,却倏然反应过来了什么,笑了,“哦,你又勾引了什么人是吧?以你平庸的修为和天资,只能勾引旁人为你做事,你也擅长此道……不过,你过来干什么?”
“是要来求我么?但你怎么还敢动我的东西?!”
霍烟脸色转寒,目光砭人肌骨,“下等人,就不该碰上等之物。会遭受代价的。明白吗?”
她的声音犹如针刺。
慕槿的目光却很平静,平静得让霍烟感到奇怪。
“你拿了我的簪子,我吃你的鱼糕,这很公平。”她轻声道。
霍烟皱眉,却蓦地笑了。
她是气笑的,没想到慕槿这么大胆。
“是啊,我拿了你的簪子,你竟然知道啊。”
“在哪里?还我。”慕槿说。
“什么?”霍烟难以置信地瞪着慕槿,“死到临头了,你来找我要簪子??笨啊,你真笨呐,我都忍不住教你了,你该求我,跪下来求我啊!你或许还有一点生机。”
霍烟此话是真情实意,竟还带了几分好为人师的语重心长。
她难以相信,有人死到临头了,还来寒暄这些废话。
她只觉慕槿是因为怕死,精神失常了。
蠢货。而她骂着,突然失去了那产生了一瞬的同情和耐心。
她想喊人把抓慕槿回去,但又临时改变了主意,打算自己上手。
是慕槿自己撞上来的。
她不长眼。
她可以借此对她动用私刑。
霍烟和家族中人最喜欢对下等人动私刑。他们就是玩物。
而霍烟想着,便慢条斯理地走到了自己的妆奁前,把手指擦干净,抽出了那镶着宝玉的细金刀。
这金刀,是她爹爹妈妈从黄金台买来的,那宏伟壮阔的东原之地,富有天下最名贵的宝藏。她也为拥有这样的宝刀自豪。
霍烟一边抽出刀,一边擦着,笑起来:
“你可能从没见过这样的宝物吧?便让你生前见见,比起什么南山石,可昂贵多了。黄金台刀剑认主,名刀,认明主。”
她本是想炫耀一番再动手。
不想,慕槿咯咯一笑:“你这算什么名刀?霍小姐,你没见过世面啊。”
她的语气很淡。
但是,她的声音突然透出威压,让她的话听起来极为真实,像她天生就该说出这样的话。
与此同时,霍烟倏然感到一股仿若从苍穹罩下的恐惧,束缚着她,让她的脚无法再挪动。
怎么回事?霍烟眨眼,但她下意识说服自己那是错觉,气得冷笑:
“慕槿,你疯了吗?你又在做什么把戏?!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便直接开始折磨你——”
她本想一巴掌扇去慕槿的脸,让她学乖。
然而,霍烟突然全身冰冷起来。
她发现一件事。仰头。
……滴答。滴答。滴答。
珠帘上沥下鲜血,一滴一滴,如珍珠般垂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脆响。
啪。
眼前的慕槿,依然微笑着,但她的眼,却仿若那一只阴冷的蝰蛇,正藏在黑暗中凝视霍烟。
霍烟站在那里,惊恐地瞪大眼睛。
她动不了了。
她的身体变得如木偶般僵硬,像有无形的细线缠住了她。
哪怕奋力地想挣脱,也如案板上的鱼般。
霍烟感到了生来从未有过的狼狈、窘迫和恐惧。
慕槿却对霍烟微笑:
“霍二小姐,我等这一刻好久了。”
“什、什么?”霍烟的声音卡在喉咙,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慕槿,牙齿咯咯咯地打颤。
慕槿则轻声且耐心地解释。
“我在凑出足够的时机和理由——”
“让你死。”
说罢,她手中倏然浮现十根审魂钉,猛地钉在了霍烟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