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漠和慕容清眨眼就冲到病人身前。
“晚兄!觉得怎么样?”
只见“晚兄”瞧了瞧左右,又瞧了瞧自己,忽然怪笑几声:“哈哈,呵呵,哈哈哈哈哈!”虽然莫名其妙,但笑声中气颇足,可见是恢复不少。
慕容清二话不说上手把脉,探察足有片刻。实在离奇,离奇得很!刚刚几乎已经走进鬼门关的人,转眼间脉象竟然变得几与常人无异,只是相对虚弱一些。
“大夫,如何?”银漠又问慕容清。
“情况,甚好。调理些时日,便可痊愈如初。”慕容大夫一字字道。她言语确当,只是神情有些恍惚,便似刚拜访过鬼门关的不是面前这位,而正是自己一样。
“去日苦短,来日苦长。漠兄,你又把阎王派来收我的人吓走了。唉!”病人收住笑声,旋即长叹。
眼下只有银漠最是高兴 ,“主要是你命不该绝。此番全靠这位姑娘,多谢姑娘,敢问如何称呼?”他转向叶赏心。
“我叫叶赏心,赏心悦目。”叶赏心丹唇微启,耳畔流苏轻轻晃动,巧笑嫣然。
“赏心悦目,人如其名。叶姑娘好,在下秦漠。”银漠拱手施礼,端得是一派翩翩公子的好风度。
叶赏心抿嘴微笑,欠身还礼。
“咳咳”
“怎么了晚兄?可有哪里不适?”
“哎呀,真是失之苏子,收之秦郎啊!”“晚兄”注视着二人,悠然道。他惯是喜欢如此说话,世上没几个人能听懂这怪味道里的真意,就连银漠也只是有时能明白,常常也不太明白。
不过这次他听懂了。
“晚兄果真是好了。”银漠淡淡笑道。
慕容清回过神来,询问叶赏心方才是用的什么法子,能有起死回生之效?叶赏心说的跟秦漠相似,说是很早之前无意中从一个江湖游医那得了副丹药,又说那游医给前朝皇帝看过诊,颇具仙风道骨,应非凡人。慕容清虽觉诧异,但转念又想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自己到底还是初出茅庐,需多学多看才是。便不再纠结,听人这么说,她也就信了。
病人既已无事,一行人便即离开医馆。银漠先去就近的成衣店换了身宝蓝色绸衫,不再着原来的绯色戏服。
慕容清认为保险起见,病人还是应当多静养几日,同时配合补药调理身体。银漠附和,提出希望晚兄回他的城郊小院安住,并且立时就要去帮忙打扫。虽然他知道此人一贯视己命如草芥,但私心还是很舍不得这个朋友。
“晚兄”此时看起来也无心同他们反抗,便答应了。
白云远去,垂柳飘风。几人闲踏树影,虽是初识,相谈却颇为投机。
银漠告诉二位姑娘,此人便是《红尘颠》的作者花覆水。二人听罢都表现得无比惊讶。
“那秦公子为何唤花先生‘晚兄’?”慕容清问道。
“我姓苏名晚,字长熙。苏某有一些前尘不可提,故更名改姓示人。姑娘莫怪——也请不要说与旁人。”苏晚淡淡道。
“先生放心,人活百年,谁还没点往事?理解理解。”她年纪虽小,说话却有模有样的。
四人听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谁还没点往事?
时近傍晚,薄雾涌起,倦鸟归林。
前方,翠竹掩映间有一处小院,正是苏晚的居所。
小院东面是两间厢房,西面也有一间,并柴房厨灶。院子正中是一间雅舍,舍内布置清简,璧上挂一桐木薄匾,上题“咏归”两个篆字。还挂有一副字画,绘的是嵇书夜深山访道,旁边配了一副行楷的对子:“林花翻洒,乍飘飏于兰皋;山禽啭响,时弄声于乔木”。画境飘渺,字势神骏,显露出十足的的个性和风骨。落款是山阴苏长熙,书于圣元四年正月初六——十四年前。
院内,叶落满径,台阶生藓。
苏晚在灶台忙活,准备炒几个小菜随便招待一下客人。慕容清很热心地在一边打下手,还极其自来熟地跟苏晚有一搭没一搭地唠了起来。
“苏先生不好奇叶姑娘为何救你吗?那么罕见的神丹妙药呢。”她边说边戳炉子里的柴,想让火旺些。
“呵呵!”苏晚笑着斜睨这小姑娘一眼,暗暗感叹当今的小年轻真是纯真。
“你笑什么?”
“没什么,慕容姑娘当心别烧着衣裳。”
“不会不会。有什么奇事,苏先生不妨同我说说嘛!”她倒是爽快得很。
“哪有什么奇事?‘玉面公子’让人家看上了,何奇之有嘛!”
“……哦!原来是为了帮秦公子。”慕容清恍然大悟。她自小在广栖阁修习时一向被夸天资聪颖,各方面都领略得快,唯独缺了男欢女爱那根弦。她当然知道“喜欢”是什么滋味,但从未曾体会过一个男子喜欢一个女子,或一个女子喜欢一个男子——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她向来嘴上却都是很敢说的。
“赏心妹妹这么好看,谁见了不喜欢?不过听闻秦公子素来风流,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如愿了。”
“少不得又是一笔风流债!”苏晚锅铲一挥,一道清炒笋干正好出锅。
世上有欠人钱物者,有欠人人情者,还有欠人性命者,在此间行走,谁都难免背点债务。风流债与它们相比,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往往难以分辨谁为债主、谁为欠债人。
院子东面养了两坛莲花,一坛勾红,一坛着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