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一身藕色衣裙,左右两边各结了长长细细的花辫,耳畔垂着小巧精致的三色莲耳环。一张小脸被酒气熏得通红,越发衬托出原本肌肤的莹润白皙。
她手还握着酒葫芦,脑袋却已半耷拉下来,双目紧闭,抱膝而眠,显然已经伴着美酒进入梦乡多时了——不然怎么会连兰卫赶人这么大的动静都闹不醒。
巨大灿烂的圆月已升到塔尖!
殷红的塔尖正如烈焰般闪耀!
银漠甚至来不及在黑暗中查看这女子的相貌身份,就一把捞起一人一兽,瞬间凝聚神力,扭转塔内乾坤。
恍惚间所历一切如骄阳暴烈,骤雨疾风,雷电狂鸣,天崩地裂——
只一念之间,一切便又恢复清明。
他们来到了一片巨大的瀑布前,飞流直下,生生不息。
面前是望不到来处的天河,背后则是那轮巨大的明月。月光盛大而柔和。
银漠静静注视着这片瀑布,听着水声,知道自己只要再运作一番,便可依他心意概览所有目标对象的生平。
就在这时,忽听地上那女子出声唤道:
“二殿下,是你吗?”声音清甜,语气中流露出紧张和兴奋。
银漠转过头,月光将女子的脸庞映照得极为清楚,他睁大眼睛,惊讶道:“叶姑娘!”
叶赏心起身拍了拍衣裙,冲银漠嫣然笑道:“别来无恙,二殿下!”她没想到,这四个字竟这么快就能对他说出口。
“别来无恙,叶姑娘。”看到她热忱可爱的面庞,银漠也笑了,他竟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想不到叶姑娘小小年纪竟如此嗜酒,就连王室的兰卫都叫不醒你。”银漠微笑着说道,话语间有调侃之意。
叶赏心环顾四周,一片茫然,皱起眉头,说道:“天哪!我、我不是在浮生塔上么?这是……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史镜?”
“正是。自古以来进入史镜之境者不超过十个,你这是托了酒福了。”银漠悠悠道。
“我……”叶赏心眉头皱得更紧,手不自觉捏住了衣角。一时间不知如何说才能妥帖地表达对打扰到他施法的歉意,以及为其所救的感激。
只见银漠以一种春风般轻柔的目光注视着她,朗声道:“高塔之上,视野开阔,可览万里风景无余,又有佳酿在手,何其美哉!叶姑娘这份情致和胸怀,我很是羡慕,只盼今后也能有机会如你一样,登高塔,赏美景,醉便眠于塔上,耳不闻一切纷纭。”
叶赏心看着面前滔滔不绝的银漠,只觉得像在做梦一样——没想到自己喝个闷酒能把人喝回来,也没想到他竟会这样认真、有情地同自己说话。
银漠也没想到,这些话,他跟自己的亲兄长不会开半句口,到这小姑娘面前竟自然而然就都倒了出来,说完后人也很神奇地变畅快了一点。
之前叶赏心其实纯属在塔上一个人喝闷酒以慰相思之愁,现在见到银漠,愁绪烟消云散,玻璃珠般漂亮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她欣然:“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说罢转身望着身后那轮巨大的明月,道:“月亮会记得人们的心愿。”
我也会记得。她心说。
歌哭也醒了,围着叶赏心兴奋地转圈圈,发出歌唱般好听的声音。
银漠看着它醉醺醺的样子,失笑道:“不过喝了点酒,怎么开心成这个样子!”
“这就是畏兽歌哭吗?它是不是很喜欢我?”叶赏心笑问道。
银漠点头。歌哭用独角轻轻蹭她的裙子。
“时间紧迫,我即将召唤史镜,你好好待在叶姑娘身边,不要乱走。”
小兽又在叶赏心边上安安稳稳趴下了。
银漠面对浩荡的天瀑,伸手捻诀,额间的玉兰金印光芒四溢。只见他神色郑重,淡蓝衣衫和长发被风拂起。
君身长逍遥,日月争老得。
叶赏心在背后默默凝注着,恍然觉得普天之下,只有此人才能当得起这一片皓月清辉。
忽然之间,天河颤动,水流渐渐变得平整与缓慢。无数个名字自水流中渗出,看上去就像古老石碑上凹进去的碑文。月光让他们重新为人得见。
史镜出现了。
那些名字,来自银漠抓取的西南大山附近的一切生灵。首先被查看的是人。
银漠的意念停驻在哪个人名上,他的一生就会迅速在其识海中闪现而过。他需要抓取他们跟神焰可能的联系。
他看见一个叫王大川的男人在妻子生产的时候跟家中丫鬟偷腥、一个叫李二山的樵夫想把狼没吃完的羊腿肉带回去却被返回的狼群撕成肉片、一个名为孙丽丽的女子为照顾寡母终生未嫁……
银漠额角渗出了细汗,仍一无所获。这实在不是一项轻松的任务。
月光渐渐暗了——月亮越来越远,越来越小。这意味着要捕捉那些人的生平也要耗费更多的精力。
“咦,怎么不见慕容姑娘?”
忽听得叶赏心叫道。
——原来“广栖阁门人”的词目之下,竟然没有慕容清的名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