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
——羽楼之主,兄长以半身灵力与之交换神焰下落,上古神衹,与银辰同代……银漠脑海中飞速闪过所有已知的有关千羽的信息,无论如何都很难将它们同眼前这个娇贵的“少年人”联系起来。
他有一头柔顺好看的青丝,肤色健康细嫩,穿着打扮也富有朝气。漫长岁月在他身上唯一的痕迹,或许只有那种疏离又温和的眼神了。这眼神中毫无希冀,不像未经风霜之人;那种明晃晃的自若与散漫,又可知此人并未受经年累月的庸常蹉磨。
这便是,神明的模样吗……银漠生平第一次见真正的神,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拜见尊神——”
他欲后撤一步行礼,被千羽淡淡拂开。
“我不像她,”他指了指慕容清身上那团金色神元,“我于你们无恩,不必拜我。”
银漠依言,默然。
“你,难道没有什么想问的?”
“并非如此,实为疑云满腹,不知从何言起。”
“哦?”千羽直勾勾盯着说话人的双眼,有点俏皮地歪了歪头,好像在旁观一种久违的热闹。
“你不说话,那就先让我把话说完吧。我方才制止你施法,是想在这之前,先让你明了如此做的结果。”
“什么结果?”
“你拿走神元,慕容清——死。”
??银漠像听到了一个极端恐怖的故事,目瞪口呆。他转头看着熟睡的慕容清,分明安好如常。
“慕容清作为凡人的本体,在十六年前,十三叉上天泽峰抢夺神元的那天就已经死去。那时,她刚出生不久,被一个男人丢弃到西南大山的林子里,饿死了。十三叉想彻底毁灭神元不得,把它抛下,它便顺势注入那死婴体内,将其复活。”
“在那之后,她的命格由神之能量撑起,虽仍是肉/体凡身,但已然不在六合之中,超出轮回之外。”
——难怪在史镜之中不见慕容清之名!
“……也就是说,若我将神元抽走,慕容清便会,便会……”银漠眉头紧锁,这一切实在远远超乎他意料之外,但从千羽口中说出,由不得他不信。
忽然,茶桌上的茶具“哗”地纷纷碎裂,在夜里发出一阵惊心的响声。原来是方才银漠施法时被其灵力波及,裂纹丛生,撑到现在已是颓然。
“烟消云散,永远。”伴着瓷器破碎的声音,千羽将银漠支支吾吾的话补了个整。
看着眼前之人抑制不住地逐渐慌乱,他并未感到一丝同情。他本不愿沾染这些俗事,奈何活了十几万年,仍未能拂尽此身凡尘。
银狐追逐的金色神元之主,来自他曾经唯一的朋友。其名为霭,化身自天山之巅的一片云雾,生来便是神格。在霭决定放弃己生相助银辰后,他便发誓与之永不再见,即便十三叉蹂/躏她的神元,仍选择袖手旁观,之后也从未关心那个死而复生的婴儿,更不知她去向何处。
谁知,十几万年后,金陵羽楼中,还是有个慕容清来到了他面前。
青冥之下,天意无常。
于千羽而言,霭的气息如此熟悉如此强烈,他无法控制自己不闻不问,便化作拣信小童,要了慕容清的贴身之物——广栖·慕容的木牌一角,以便留心她的情况。
他仍不愿霭的神元落在银狐手里,数万年前如此,数万年后亦然。
“二殿下,我知你与你那不可一世的兄长不同,你宽简大度,要更像个人些。慕容姑娘算是你的朋友吧?”
千羽还不准备走出那个永不相见的古老承诺,并不准备自己救走神元,一心固守他作为神的旁观者姿态。
“……当然。”
“我绝不会再让无辜的人,为了银狐一族的执念而受到迫害。”他咬了咬牙,一字字道。
千羽见此行目的已经达到,准备就此离开。银漠却还有许多疑惑未得到解答,“敢问尊神,为何要来将此事告知于我?您一定知道这副神元从何而来,对吗?若是不抽走它,慕容姑娘此生生死何度,如人,如仙,还是如神?”
他还欲追问,千羽却忽然消失,紧接着听见身后房门被一脚踹开,一柄冰凉的长剑随之架上了自己的脖颈。
……银漠也没想到,自己第一反应竟然是无语。
只听持剑之人冷冷道:“秦公子,你究竟是何人?对慕容清有何企图?”
是谢抒。
银漠松了一口气,略侧过头,温声道:“谢公子,别紧张,现下一切安好。”
谢抒在隔壁为了即将到来的讲课辗转难以入眠,听到慕容清房里稀里哗啦碎了东西,便起身来到窗外查看,夜里更多警觉,顺手捎带了咏归剑。他听见了银漠同千羽最后的对话,只觉得一头雾水,像是天书。但此二人深夜驻足女子房中,窃窃私语,绝非君子行径。
听银漠提到慕容清生死,谢抒终于忍不住,持剑破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