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问题在于一连两日醒来,时午总觉得脑袋像个大木头疙瘩似的重,梦里尽是些离奇古怪的场景,很陌生,却又过分真实。梦中自己是个孩子,还不到大人的腰,尽管家里很穷,一家三口依然感情深厚。
然而每次,梦中的自己想去抱一抱自己的亲爹娘,要么就是爹娘人没了影,要么就是自己当场惊醒。梦里回荡着的是一个稚嫩却又阴气极重的诡异声音,一遍遍在时午耳边重复着想要找自己的爹娘。
脑中的本能又在告诉时午这并非她的前世。那还会有什么原因,都成了鬼了,还再被鬼上身了不成?她也犹豫过要不要告诉谢必安,但碍于一直没找到机会,又想着也许只是自己不适应,再过两日兴许就没事了,就也没开口。
轮到上工的时候,谢必安会派无常府的守卫来通知时午。
平日里是两位黑白无常轮班,但眼下黑无常范无赦与马面一起离开地府去办公事,只剩下谢必安一人,在他那兄弟回来之前,自然只能由他一人代劳了。至于时午,虽然没有搞懂自己究竟为何会被塞来做勾魂无常的副手,但眼下只想安安稳稳站住脚跟,不想多生一点事端,
“你不会用剑?”第二次出发前,谢必安看向对着剑愁眉苦脸的时午良久,冷不丁问道。
“嗯...”
“其他的呢?”
“不会...就算以前会,我现在也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能是不会了。时午老老实实回答:“是崔判官和阎王大人说我命格缺损,还有什么跟生死簿有关的原因,所以暂时不能轮回。可也没说要我来...”
“他那日是这样对你说的?”
“是的。”
谢必安面上那副难言的表情更重了。
两日下来,时午发现自己第一天时候的想象有点过分天真,勾魂使者要干的工作可真是不少,引渡亡魂算是最基础最轻松的部分,遇见不愿意死于是跑路的他们要去追,遇见凶恶厉鬼还要杀,万一哪里冒出来一个修炼成精的异兽精怪如果走了邪路,那把它处理掉也是他们的任务。
死人也千姿百态,有比如什么坚信见到白无常会招财的谣言迷信者,见了谢必安大喊发财,抱着他就不肯撒开是一阵上下其手,惹得谢必安险些拔剑要砍,还是时午拦下,费了一番口舌才把那倒霉鬼给劝走。
而自从知道时午身手是完全一塌糊涂以后,谢必安也没要求她干什么,反而又叫来了另一位鬼差,是黑无常范无赦的副手,如果遇见需要动手的场面就全交由那二人负责,她只觉得自己好像个盯梢的,乐得清闲可也觉得有些无所事事的尴尬。
“那个,咱们那天遇见的那个小孩子,现在怎么样了。”第三天下工以后思来想去,时午还是没忍住,悄悄向谢必安走进了一点,小声问道。
经过这两日来的相处,她发现自己最初的感觉果然没错,谢必安虽然性子不喜与人有交集,表面上看上去跟冰封三尺似的。但如果你主动搭话,他还是会礼数周全地以礼相待,能回答的问题便会回答。
“如果时间无误,现在应当已快上阎王殿了。”
“然后呢。”
“去其执念,令其轮回。”
“可是说起来,我有一件事——” 提及至此她正心下犹豫究竟要不要把近来这些怪梦和盘托出,眼前夜里的官道就忽地变成了一件破旧的茅草房子。
“你怎么了。”谢必安眉间微蹙看向她。
“没什么没什么,被绊了一下。”时午摆摆手,让自己站稳。刚刚冒出的幻觉让她险些失去平衡跌倒在地,这自然瞒不过身边的人的眼睛。她想做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闪回的幻觉就又一次占据了她的脑海。
两日来的接连不断的幻觉让她逐渐拼凑起了一些东西,回忆中家中遭了山贼父母也都被杀害,临死前让他快跑,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听人讲,死后的亡魂只会记住自己生前最为重视的记忆,或许是某个人,或许是某件事。时午才发觉到这可能不是幻境而是谁的记忆。每当她试着去回忆不断闪回的场景与梦境,头却像被人敲了一棒槌似的闷疼,但脑中的记忆却更加清晰了。她几乎能够听到那对夫妇的声音,还有被血染红的茅屋,匪盗的弯刀映射出的冰冷月光。
“跑!快跑!”
她集中精神试图听得更清晰,
谢必安伸出两指轻轻放在她的脑门上,旋即脸色微变,正欲开口,就被时午打断:
“等一下,我觉得现在应该快些去找那个孩子才是重要的。我能听到他的执念是再见他的父母一面,可他的父母其实早他离开被盗匪杀害。如果告诉他真相,也好让他了断执念,心甘情愿重入轮回也不必堕为恶鬼!”
片刻前闪回的回忆,她透过一处泉水映出的脸,分明就是第一日他们碰到的那不会说话的孩童。
“你如何知道。”谢必安眯起眼神情严肃地审视着她。
“自从那晚过后,我就总能梦见他的事情,白日里也会出现幻觉,一开始搞不清是谁,可我在刚刚见到了那张脸,就是他的。”
“我是问你如何能够看得到他生前记忆。”
“这我也不明白了,会不会是那日与他的魂魄接触过多,可是...”时午对此一窍不通,自是不敢妄下定义,何况眼下她更急着做的是另一件事:“总之,收押那些魂魄的地方还有阎王殿该怎么走,不必麻烦您我自己去就好。”
谢必安稍稍沉默了片刻,见时午紧盯着他不肯放弃,还是妥协道:“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