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温实初不在宫中当值,小允子久在宫中,深知做戏做全的道理,特意绕个大远路,先去西华门近处的清茶房领了茶叶,再出了东长安门,去到太医院,拿着腰牌把温实初请进了宫里。
这西一头东一下的,听得梁多瑞糊涂,“若说这熹贵妃病了应当急急去请才是,若没有病为何一定要去请温太医呢,直接回去不就好了?”
到底是能盯梢的小太监,有点子伶俐脑袋,开口回道,“梁公公,奴才觉着,正是因为没病,才必得请温太医。”
慌神多日的梁多瑞叫小太监点破关窍,大有不悦,哼了一声道,“怎知不是你叫人发现了?”
这小太监连忙惶急道,“梁公公明鉴,奴才只远远跟着,若叫那小允子发现了,哪里有命回来给公公您回话呢?”
“罢了,下去吧。”梁多瑞低头扫了一眼桌上厚厚一沓账簿,又叫住他,让他把这些上月的账簿归置好再走。他自己则闭目靠倒在太师椅上,头痛不已。
摆放账簿时,这小太监留了个心眼,特意背过身挡着梁多瑞,将每本账簿都看了一看。只见银清簿上用青墨小楷写了对应的货品,货清簿上又用茶墨小楷写了对应的银两,另有一些数字,不知是什么名堂。这小太监看了暗暗咂舌,这是永寿宫尚未查账,若是当真查了,如此细致的功夫,恐怕这内务府又要变天。
一直等天黑透了,他没掌灯笼,一溜烟儿踮着脚自内务府蹿到了永寿宫。
“奴才给娘娘请安。”
黎嬴华瞧他眼生,问道,“你是?”
既没有让他起来,他便仍跪着回话,“奴才内务府广储司的回事太监,娘娘叫我小全子就好。”
“小全子,起来回话吧。”黎嬴华思忖这人突兀而来的用意,瞧他起了身,尖长的脸配着两颗大眼珠子,转得倒是灵快,“你有何事?”
小全子一咬牙,扑通又跪下了,磕了一个响头才低声道,“娘娘,奴才有一机密要事想禀报娘娘。”说着,又看看一旁的槿汐、浣碧和小允子。
浣碧刚送温太医出去才进来,看这阵势,甩甩帕子,让门口杵着的两宫女退了出去。
只瞧这小全子又磕了一个头,才垂着脑袋战战兢兢道,“奴才昔年只是内务府不得脸的跟班,为着从前不得已害过娘娘的缘故,今儿特来向娘娘请罪。”
黎嬴华狐疑地盯着他红须黑顶的帽子,这帽子将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嘴上仍平静道,“既是跟班,恕你无罪。说就是了。”
于是这小全子便把当年梁多瑞如何指使他划破吉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个干净。他原料想着,这熹贵妃听了必定要大怒,棉裤里都越说越有些潮湿,但熹贵妃却只叫他站起来回话。
跪久了腿麻,一时踉跄,熹贵妃竟也没有责怪他逾矩失礼。
更令小全子吃惊的是,这熹贵妃竟仿佛不关心事情真假,只听她问道,“这事儿既是多年以前的,也难查出实证,追不追究亦非本宫能说了算的。本宫只想知道,当年你既听命于梁总管,为何今日又要同本宫出卖他?”
见小全子又膝盖一软,黎嬴华只好道,“站着回话就是,别好好地把膝盖跪坏了。”
小全子心知不能再在熹贵妃面前耍滑,老老实实交了底,“娘娘别笑话奴才。奴才只是怕死。既然揭出了这账簿,少不得牵出梁总管从前的事儿,再查到奴才头上也不过慎行司嬷嬷多问几句的功夫……”
“梁总管为何当初找你来办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