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事房两个小太监双膝跪地,各捧一个红漆盘,盘里是各宫的绿头牌子。胤禛举棋不定似的,手指从左滑到右,又从右滑到左。
良久,一个都没选,挥挥手还是让敬事房的徐公公带着他俩手下回去了。
又拖了一阵儿,胤禛放下折子,才道,“苏培盛,陪朕去永寿宫走走吧。”
“嗻。”苏培盛乖觉,没有吩咐备轿。他早瞧出皇上的意思,不想大张旗鼓,就是想突然袭击,看看永寿宫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乘着月色,小厦子掌灯,苏培盛提着暖炉,从养心殿到永寿宫几步路功夫,门口侍卫太监见了皇上,苏培盛也拦住不叫他们通传。一直到了大殿门口,苏培盛才朗声长报道,“皇上驾到——”
话音拖到一半,胤禛就抬脚进了殿里。东梢间榻上的几案上摆了几个图样,却不见人。转头才看见西边槿汐才服侍了熹贵妃洗漱,如瀑的黑发垂下,妆也卸了,一张素净的脸挂着微笑,盈盈下拜,“臣妾给皇上请安。”
这声音也是软软的,熏以一室清甜香气,令人闻之欲醉。胤禛话再出口,瞬间也软了七分,“忙什么呢?这么晚还没睡下。”
黎嬴华笑着走过来,让槿汐拿了几案上的几张宣纸,上面画着什么东西,冲胤禛眨着眼睛玩笑道,“皇上猜猜,这是什么?猜对了呢,臣妾自然不敢赏皇上,可皇上若猜错了,嬛嬛却是要罚四郎的。”
槿汐悄悄给苏培盛递了一个眼色,苏培盛知趣地拉着小厦子退下,顺手关上殿门,以防冷风扑着贵妃娘娘。
“朕瞧不出来,你这画的是什么?”胤禛略略扫了一眼,不是什么山水花鸟,几根线条,方不方圆不圆的。
黎嬴华只装作没看见胤禛打量着她放账簿的柜子,一味温柔道,“臣妾想着给皇上添几个新糕点,正设计花样呢,皇上您就来了。”
“倒是怪朕来得不巧咯?”胤禛享受这般嗔怪,像当真关心起来,“晚上苏培盛才跟朕说你这几日吃不下睡不着,朕批完折子就想着过来看看你。”
没了妆饰的脸,血气红润的,哪有半点儿失眠厌食的样子。黎嬴华只能将错就错,“请了温太医来瞧,吃了几副药也就好了,是臣妾的不是,还是让皇上担心了。”
“好端端地,如何就不舒服了?”胤禛仍是这一句。
黎嬴华明白,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
原先洋溢的笑脸微微一滞,眉头轻蹙,眼眸也垂了下来,将手里的宣纸放回几案上,没有回头,一步一步走到东次间的大柜子那里,转身就跪了下来。
“臣妾不敢擅动,请皇上亲启。”说着,令槿汐从柜顶取下一枚铜钥匙,自己接过又双手举过头顶,奉给胤禛。
胤禛今天一天先是看了皇后的戏,又听了内务府的段子,此时一脸迷惘地已经不知道他的熹贵妃在唱哪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