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看见额娘露齿而笑,弘历亦不禁莞尔,“额娘不知道,三哥听了以后,问得比儿子都仔细,菜价、肉价、米价,一样样都问过来了。可他问了又不买,平白遭了许多白眼不说,还叫好几个摊贩讥刺了几句。”
黎嬴华更是失笑,合宫里论及捉弄三阿哥,恐怕没人比弘历更专业了。
“真的是,吃力不讨好的事都让三阿哥做,你倒是聪明。”黎嬴华揶揄道,忽然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对了,素日三阿哥和景仁宫来往密切吗?”
“每日下学用了晚膳以后,皇额娘常会召三哥去问功课。皇阿玛有时也会在养心殿问他功课。”
“除了功课以外呢?”
“那就没有了。三哥常常为此挨骂,尤其皇阿玛如果责骂他,皇额娘必还要叫他过去再骂一遍。“弘历说出来都替他觉得压抑。
“三阿哥如今是嫡子又是长子,皇上难免偏重他。你身为弟弟,协助兄长乃应尽本分,后宫内苑,严查营私舞弊,乃景仁宫当家立纪之责。”黎嬴华比着弘历刚才的语气鹦鹉学舌一番,自己也觉得好笑,怕他没听懂,又问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刚才早膳,惠嫔娘娘亲自说了擅改内务府各项份例的后果,他正替额娘思虑动了内务府能安然脱身的法子,不想她竟已打算去让三阿哥涉险渡难了。
弘历嘴角微动,忍不住露出一丝坏笑,“论及设计三哥,还是额娘足智多谋、聪明过人,儿子那些小伎俩实在自愧不如。”
貌似恭维,实为调侃,对长辈说这样的话按理应当算大不敬的。浣碧听了心惊,黎嬴华却丝毫不以为意,一双杏眼载满笑意,略略一瞟,似嗔非嗔,嘴上还替自己找补,“不过三阿哥此举也不亏就是。若能在皇上那里力陈内务府积弊,你皇阿玛也不至于次次责骂他了。只是你皇阿玛以后免不了更有意于他。”
黎嬴华担心弘历在意,故而先说了出来。
不料弘历却道,“从前在圆明园,皇阿玛便是如此。如今既有母子之缘,儿子再无他求。”
一字一句,认认真真。
说罢,极深地望了黎嬴华一眼,黑曜石般晶亮的目光看得黎嬴华心口忽地一跳,未及辨清他眼中真意,弘历已低头一跪道,“时辰快到了,儿子该去尚书房,先给额娘跪安了。”
起身后再未抬头向黎嬴华看一眼,转身匆匆离开。
“长姐,四阿哥已经走了。”浣碧见黎嬴华出神,轻轻提醒。
“哦,”黎嬴华但愿刚才的心跳是错觉,回过神思量一番才道,“你将这几个面人替我都送给端妃,就说是三阿哥与四阿哥得来的小玩意儿,请温宜公主先挑,然后拿给敬妃就是。”
“是。”
浣碧离开以后,黎嬴华翻出原本要给皇后看的上月汇总的单子,一手拿起毛笔,一手拨着算盘,把各项的单价用小楷补在了一边。
“娘娘,奴婢给您加点银炭,仔细着凉。”
黎嬴华抬头,是槿汐才从宫外回来。
“吃过早膳了吗?小厨房给你留了一些,不忙着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