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嬴华从未觉得紫禁城的晚霞如此华美,胤祥既在,一切谋定的算计都忽然有了绝佳的着落。
原本还计划着借三阿哥把事情闹大,引内务府与景仁宫互相攻讦,自己在一旁添油加醋。江福海主谋从重,梁多瑞从犯而已,再加永寿宫大修之功,功过相抵,留他一条命,自己再扶小全子上位。
如此费心费力绕一大圈,现在倒全都不必了。
“槿汐,你让小全子设法去求十三爷。”黎嬴华胸有成竹道,“十三爷急公好义,若他敢把那些脏事都揭出来,向十三爷陈明利害情由,十三爷自会保他们一条性命。”
“是。”虽然应了,槿汐仍有些为难道,“只是十三爷素来只管前朝政事,后宫内务他是从不过问的。”
“内务府是皇家内事,十三爷原不便置喙,不过若一年能从内务府节约几百万两的银子,打准噶尔要紧,他自然晓得轻重。”
说着,黎嬴华让浣碧拿来纸笔,一笔一笔给槿汐算,宫里采买的价格,若按鸡蛋一斤三十文的市价,单这一项,一年就能节约白银六千五百两。
“小全子只消把这些账目给十三爷算清楚,皇上和十三爷都是有公心的人。”
“奴婢知道了。”
“额娘这是和鸡蛋较上劲儿了。”远远弘历便在殿外笑道,步履轻快地走进来,才跪下给黎嬴华请安。
“弘历?快起来,如何今天来了?”
按照两天一请安的规律,原应该明日才过来。
弘历笑得神秘兮兮,“儿子来给额娘通传一声,尚书房一下学,皇阿玛就叫了三哥过去。”
黎嬴华亦忍俊不禁,“想来此时皇后看完账单折子,也呈给皇上了。”
“额娘不好奇今早儿子跟三哥说了什么吗?”弘历存心卖乖。
“偏不教你说,”黎嬴华故意笑道,又吩咐槿汐,“给四阿哥备的雨前龙井,还有新制的沙琪玛,都拿来大家一起尝尝。”
弘历怔愣住了。最早的莞嫔是朦胧的影,后来回宫的熹妃是端庄的像,可现在的额娘却是活泼可亲的。
说不出的活泼,所以更说不出的可亲。那无形的架子与隔膜不知何时悄然淡去,若非自个儿一味拘礼,谁瞧得出眼前言笑晏晏、眉目生画的人是他的额娘?
他也瞧不出。
他早瞧不出了。
“怎么,不教你说还真不说了?”
听她笑话自己的局促,弘历却甘之如饴,亦刻意一本正经地玩笑道,“春秋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孔夫子既如此说,儿子当然不敢违背。”
黎嬴华瞧他掉书袋,好胜心大起,当即问道,“那么子夏问孝,孔子又如何对呢?”
弘历只好说,“色难。”
“色难又作何解呢?”黎嬴华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