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筝筝跟着乌朗进了附近的一个木屋,熟悉的空间让她反应过来这就是自己遇见吴美莲和易凡媾和的房子,只是这次房子里没有那群中年女人和两个熟悉的身影。这时,走在前面的乌朗一把推开了门,里面是一群拿着各种东西等着他们的寨民,他一言不发地闷头向前走,方筝筝停顿一瞬,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反正没有第二个选择。
两人走进房子后,很快有人将仓库的门关上。在这一瞬间,方筝筝感觉自己失去的除了阳光,还有一些别的重要的东西,只是现在她还说不出自己失去的到底是什么。
从这时起。一切都进行得很快。方筝筝甚至有一种自己是一个置身事外旁观的观众的荒谬感,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键,她没有什么实感,反而有一种虚幻的飘飘感,仿佛参与这些事件的不是她本人。
她和那个叫乌朗的大叔被簇拥着坐在两张离得很远的宽大木椅上,身边都围绕着好几个人,忙忙碌碌地朝他们脸上和身上涂抹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方筝筝只感觉到处都黏糊糊的,她看不见自己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却可以通过对面的乌朗猜到大致的情形,明明她们两个人是毫不相关的两个个体,谈不上什么相似之处,方筝筝却在这一刻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照镜子的感觉,就好像对面这个人就是自己,她就是对面的人。
随后,身边的人像潮水一样褪去。很快又有一群人拿着新的东西将他们围起来,方筝筝突然萌生了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她觉得自己就像迎来送往的□□,这些不断围上来的人则是嫖客。
这时,方筝筝在身边人的示意下站起身来,身边人便开始匆匆忙忙地给她穿上奇怪的袍子,方筝筝只需要负责听从她们的指令,时不时抬抬胳膊,转个圈。又是一番忙乱后,方筝筝完全就是前两天那两位被砍头的老人一样的装束了,她甚至怀疑这两件衣服根本就是那两个人穿过的同一件,她刚刚在身上衣服上看见了可疑的痕迹,只是袍子本身就是深色,难以确定是不是之前沾染的血迹,一想到这种可能,方筝筝膈应得不得了,简直想要立刻脱下身上的衣服,可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巫师安排好两个人的位置,巫师领头走在最前面,然后是站成一排的方筝筝和乌朗,剩下的人两两一排依次跟在她们身后。
在门口,有两位不认识的寨民捧着黑布包着的东西等在那里。巫师示意方筝筝她们拿上两人手里的东西。方筝筝迟疑了片刻,开始模仿身旁乌朗的动作。眼前这位寨民是一位女士,她没有一丝笑容,在方筝筝伸手时低下了有着瘦削长脸的头。
方筝筝接过她递过来的黑布包裹,在拿到手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这是什么东西。她剥开包裹在外面的黑色绸布,出现的是一个金属面具,有着尖尖的牛角和狰狞的五官,入手冰凉的触感让她更加清醒,果然是那两个老人戴过的牛头面具,面具上沾染着不少干涸的血迹,不知道是上一次沾染的,还是之前就一直遗留下来的。
方筝筝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乌朗,乌朗也在看她,只是方筝筝这次没能看不见他的脸,他已经带上了青铜面具。看着方筝筝的不止他一个人,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方筝筝明白,每一个人都在等着她带上这个古怪的面具。
不再犹豫,方筝筝伸手将面具覆盖在了脸上。
阳光高悬,普照大地,热度迅速上升,威力直逼大地。戴着面具的方筝筝跟着队伍来到祭台前,坐上了专门为他们准备的位置。周围的人群还在叽叽喳喳,身边的寨民正用苗语激烈地交谈着,方筝筝什么都听不懂,她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略微歪头看着高悬的太阳,明明是五月毒辣的正午,强烈的日光下,身穿深色厚重袍子的方筝筝不但感觉不到热,甚至觉得有几分从灵魂深处升腾起来的寒气,冷进了骨子里。刚刚捧在手上显得沉甸甸的面具,一戴上就诡异得变得轻飘飘了,方筝筝甚至感觉不到面具的存在,有的时候还会忘记自己戴着这么一个青铜面具,这绝对不正常。
仪式迟迟没有开始,方筝筝难得有几分压抑不住的烦躁,她不懂为什么要磨蹭这么久。她感觉这个诡异的面具在蚕食她的生命力,在这样拖延下去,她担心自己可能真的砍不倒那棵树了。
还好没让方筝筝等待太久,一阵喧哗过后,巫师在众人的目光下施施然登上了祭坛,她的身边捧着一个插满了木签子的木筒。与此同时,寨民们将一些人影或扛或拖地带上祭坛,在巫师的示意下摆成一排。
在台上一溜排开的五个身影都是她熟悉的人,正是这几天断断续续失踪的人。方筝筝猜到了这些人被寨民抓住控制后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她现在见到这些既熟悉又陌生的人,还真是有几分意外。
这种意外不只是惊奇于他们的出现,更多的是对他们此时此刻奇怪状态的震惊。
他们看起来还没有死透,虽然也谈不上什么反抗的能力了,但是伤口处没能完全止住,从他们脸上蜿蜒流下的血液痕迹充分暗示了大家这些人还是活着的。只是,他们却不再是之前那些人了,至少不再是完整的自己了,他们都缺少了一些身体部分。只是他们的形象并不可怖,甚至脸上血液留下染上的红线也不显得血腥恐怖,反而更像是刻意化成的妆容,透出一种不合时宜的恬淡和清新来。
这些人被绑在在巫师身后均匀摆成一排的巨大十字架上,身上是统一制式的白麻布长袍,洁白无瑕的服装显得他们像是向神灵祈祷的羔羊,坐在最中间椅子上的边七七一动不动,目无表情,可不断急剧收缩的瞳孔和不断流下的眼泪让方筝筝意识到她还没有死,方筝筝眯起眼睛仔细观察,除了失去边七七身边的路仁,其他人大抵也都是这样的表现,只是眼神浮现的情感有些微的差别,但无一例外满是绝望和祈求。
至于路仁,他的眼睛大概被挖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两朵橘黄色的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