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没有继续停留,下台走到方筝筝两人面前。她的脸上有几分焦急与恐惧,却不显得慌乱,看起来对现在这种情况有所预料。
“你们赶紧准备一下,抓紧时间。”
坐在方筝筝身边的乌朗迅速起身,朝着巫师微微鞠了一躬,什么都没说,拽起一边晃晃悠悠站在一边的方筝筝,急匆匆地大步迈向继尾池池边早已等候着的神使,乌朗脸上的青铜面具完全覆盖了他的面容,方筝筝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她猜,他应该是着急的。
无所谓,方筝筝懒懒散散地勉强跟上他的脚步。反正她一点都不急,有什么可着急的,急着去送死还是急着去投胎啊。她不是猜不到乌朗是急着要救这个寨子里的其他人,但那又如何,他们越不高兴她越高兴,快乐果然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的,方筝筝深以为然。
两人很快走到继尾池前,萨卡已经带着另一个神使等在那里,他们手上虚虚握着系在枫木筏上的黄色绳子,对着急匆匆走过来的两人低头行礼。
乌朗脚下生风,一个眼神也没给萨卡他们,径直跨上木筏。趁前面的人不注意,方筝筝在经过萨卡时突兀地止住脚步,轻轻拍了一下眼前人的肩膀。
“辛苦了”。
方筝筝嘴角浮现起笑意,哪怕这时候没有人能看见。但她真的心情不错。
很快就要结束了。
听见她的话,萨卡猛地抬起头来,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方筝筝没有停留,紧随乌朗跳上来狭小的木筏。萨卡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涣散地定定看向前方。直到乌朗也意识到他的不对,两条眉毛紧紧拧着,语气充满不耐:“快点,不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吗?真是白养你们这群怪物了……”
……
木筏在两位神使的拖动下渐渐靠近继尾池中心。
透过衣物缓慢地摩挲着自己藏起来的斧子,金属特有的无机质的冰冷透过衣物传递到手指上,方筝筝垂下眼睫,心里默默计算着自己待会应该怎么做。
虽然萨卡这群人大概率不会背叛,但人心易变,人的本能就是趋利避害,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穿过眼前的重重迷雾发现世界的真相,看刚刚萨卡的表情,他可能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是方筝筝并没有错过他眼神中一瞬的闪烁。
他不是没可能临阵倒戈。
想到这个可能,方筝筝眼眸中暗光一闪,手下用力握住了斧柄。如果他们要背叛的话,她也不是毫无办法,她一开始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待会就算所有人都要来阻止她,她也有办法一个人把那棵树给砍下来。只是……方筝筝抬起头,看了身前拉着木筏的萨卡一眼。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觉得,如果他选择背叛自己,她应该会有点失望。明明认识的时间很短,但方筝筝发现,自己好像有点把这个人当成朋友。
努力压下心头隐隐的纷繁复杂的情绪,方筝筝重新冷静下来,观察起周围的一切和每个人的一举一动,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按照自己计划的那样,找到最合适的时机,然后——一击必杀!
神使缓慢地绕着继尾池的边沿走着,双手充满技巧地使劲,他们仍然待在外沿,池水只蔓延到膝盖的高度,与此同时,方筝筝他们的木筏却不断靠近神枫树和继尾池中心,直到现在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神枫树。
一直默不作声的乌朗站起身,弯起上身去取自己的背篓,语气微微颤抖,潜藏着极力压抑的恐惧:“好了,该去摘——”
就是现在!
他话音未落,方筝筝像心中构想无数次的那样,一把取出手中一直牢牢握着的斧头,暴起猛地砍断神使手中紧握的两条绳子,她看见了萨卡和另一个不知道名字的神使眼神中的担忧和欲言又止,没有去分辨什么,也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原先背对着这里的乌朗听见了声音,明显意识到不对的他正要转过身来,但有人比他更快,方筝筝已经赶到了他身边,趁他没有来得及防备,一脚将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踹下了木筏。从这一刻起时间仿佛被放慢了,方筝筝感觉自己看见了乌朗跌落时眼中疯狂肆虐的恐惧和怨恨,两只拼命挣扎想要抓住什么的手。余光中能瞄到远处隐隐喧闹起来的人群,显然这里的异变已经被注意到了。
数不清的声音包围了方筝筝,乌朗落水的声音,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远处人群骚动的声音,祭坛上被处以火刑的人们的惨叫声,所有的声音仿佛一股脑涌入了她的大脑,直到乌朗彻底落入水中,她才仿佛从这种电影慢镜头中挣脱出来。
“不——”乌朗疯狂地挣扎,只是剧烈的疼痛很快将他的生命腐蚀殆尽,恐惧开始占据上风,在切实的死亡面前他甚至开始疯狂祈求方筝筝:“救命!救救我,好痛……好痛……”
岸上的巫师已经冲到岸边,射向方筝筝的眼神充满了怨毒,语气完全失去了平时的慈爱与温柔,变得歇斯底里:“给我把她抓起来,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