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融走后,未走远的毫恬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毫恬居”,终于还是只剩下自己而已了。对了,还有玉染。这个小兔子,虽然聒噪吵闹,但相遇即是缘,既然她救下了他,就得对他负责。想到这里,毫恬头也不回地下了山。
所幸,未陷太深,尚可抽身。
一路向下,毫恬看着如今干枯一片的符禺山,一阵微风吹过,却已染了春日的几分灼热,枯叶如蝶般散落四处,似是无法化作春泥护花了。土地已干涸开裂,符禺水早已只剩下一道沟渠,几条鱼的干尸已经发了臭。
往年入夏后旱魃才会来这待几日,今年竟提前,且逗留了许久,不知旱魃此时身在何处,毫恬这样想着,已经到了山脚。看着前面热闹的村镇,毫恬深吸一口气,曾几何时,她对那些人烟充满了向往,如今,却多了几分谨慎。
刚一靠近村庄,便看见遍地饿殍。而不远处,似乎正在进行某种仪式。
靠山吃山的村民们此刻正在祭祀山神,祈求山神怜悯,驱走干旱,早日迎来春雨,为山下的村民们降下福祉。
毫恬不忍见饿殍遍地,便使出羊皮卷上的法术想将他们都稍作安葬。结果法术不仅无用,还招致一道闪雷,幸而只是一道小雷,毫恬敏捷地闪开了,否则此刻怕是要变成火烤烧鸡了。
毫恬拍了拍胸口:“呼——吓死我了。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我用错了法术?看来还得好好修炼才是。都怪夜融,教了那么几下便走了……”想到夜融,毫恬又郁闷起来,甩了甩头,不再去想。
不远处村民们见闪雷而过,以为是山神显了灵,连连跪拜。毫恬悄悄混入其中,跟着叩拜起来。
祭祀台上山神人面牛身,右边一百只纯色牲畜堆成了一座小山,左边一只杂色的雄鸡被困在笼中。巫师示意众人起身,点燃火把燃烧面前的稻草,在山神的脖颈上系上璧玉。
“今山海蒙遭大旱,望山神大人怜悯,降下甘霖。山海村村民必世代供奉,虔诚至上,铭记山神恩德。叩!”
毫恬跟着大家一起叩首,却突然听到一声:“恬恬,救我。”
“玉染?”毫恬环顾四周,并未看见玉染的身影,又往地上找了找,也没看见兔子。难道……
“没错,我在祭祀堆里。”玉染刚一下山,就被人从后面偷袭打回原形,继而又被村民们捉了去当祭祀品。他本想偷偷变回人身,却不想有人用禁锢咒困住他,让他无法脱身,“恬恬,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玉染此刻正在用灵识给毫恬传音,只可惜,他法力低微,说不了太多。
毫恬紧张地抬头看了看祭祀台,两侧都站有人高马大的巫师守卫,再加上这乌泱泱的村民,她一个人势单力薄,要怎么救出玉染啊。思绪飞速运转中,祭祀仪式结束了,巫师和守卫做着收尾工作。村民们多数散去,剩下些极虔诚的村民仍在跪拜。
“玉染,你且先等等,这祭祀山神是大事,我此时没法直接救你出来。”毫恬随着人流走开,她准备等入了夜,偷偷把玉染救出来。
“我是遭人暗算才会被困,你也小心些。”玉染担心毫恬会被人诓骗,开始后悔不该把她牵扯进来,又十分懊恼如今自己灵力低微,不仅不能成事,反倒处处掣肘。
“放心吧,我比你还多些涉世经验。”毫恬对晚上的营救把握也没什么信心,但她不想让玉染担心,何况,无论有几分危险,她是一定要救下他的。
入夜,漆黑的夜空像是要一口吞了那弯不算皎洁的细月。几片薄云像一层薄纱,在夜风的吹动下,左右徘徊。
毫恬看着祭祀台边巡逻的守卫,盘算着他们换岗的时间,只等着间隙去救玉染。瞅准了机会,她打开羊皮卷,现学着捏出解绑术为玉染解开了捆着他的绳子。玉染正准备趁守卫不注意,溜下祭祀台,困在笼子里的雄鸡一个扑腾,又把守卫引了过来。
“你故意的吧!”玉染骂骂咧咧地缩在角落,不敢妄动。
毫恬正准备溜过去抱走玉染,却被人从后面拍了肩膀。“毫恬!”
是旱魃!
毫恬看着眼前俨然一副村姑装扮的旱魃,仔细打量一番,这才敢确认:“旱魃!你怎么在这?最近的干旱果然是因你而起吗?你今年怎么来得这么早?你怎么这样装扮?……”
“先别问我了,你这丫头,下山来做什么,深夜了还不快回山上去!”旱魃拉着毫恬就要走。
毫恬赶紧拉住旱魃,突然有了个好主意:“旱魃,你得帮我个忙。我的朋友被困在祭祀台了,你帮我把他救出来吧。”
“朋友?你什么时候也交上了朋友了?”旱魃神情复杂地看着毫恬,“你啊,果然还是不能忘却俗世,纵使它伤你再深,你也忍不住靠近。”
毫恬感觉旱魃好像说得不是自己,而是再说另一个人。旱魃好像变了,以前的她洒脱之极,对什么都没有留恋,纵情游历山河,每年来符禺山都会给她讲讲路上的见闻。如今,她似乎多了几分惆怅。
“哎呀,你帮帮我嘛!是我偶然救下的兔妖,我不能见死不救啊。”毫恬扯了扯旱魃的衣袖,又戳了戳她,只等她点头答应。
旱魃手指轻轻一点,玉染便回到了毫恬的怀里。
“你还是这么善良,这次我帮了你,下次,我若是遇上难事,你可也帮我一把?”旱魃试探地问,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看向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