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刚踏入房门半步,屋内便有一股清凉的风迎面而来,她睨了眼一夜未曾关紧的轩窗,心中陡然生出一丝警惕。
果然,下一瞬,就见一只通体雪白的灵鸽从绿意盎然的窗外飞入,于屋梁下旋飞,后停在靠窗一侧的红木案几上。
灵鸽赤喙黑足,鸟羽蓬松洁白,似一团厚实的酥雪,不同于权贵百姓家中驯养的温顺信鸽,明面儿显出点尊贵气派。
它半歪着脑袋,一双黑豆似的圆润眼珠正懵懂看着沈辞,不含傲气,此刻倒显出一两分孩童般不谙世事的天真可爱。
瞧着这十分眼熟的灵鸽,沈辞心中一凛,她垂下眼,娇艳玫瑰花似的唇瓣不自觉抿起。
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都寻到眼前来了,虽说离约定的时日尚早,也不知死老头又发什么癔症,但她已经习惯了,看来,这次没个半死也得脱层皮。
眼前灵鸽在一阵白光过后,渐渐化作一面半人高的镜子,呈透明状,镜面及镜身皆由冷白灵力构成,就连边缘的水波花纹也十分清晰。
灵镜中显出一个白发白眉的老翁,他面色淡然,双眼不似凡尘中许多年过半百的老人一般混浊,倒是难得清透明亮。
他一头白发未曾束起,散在脑后,显得慵懒而随性。老翁面容清癯,双目有神,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唇下蓄着长须,气质温和,叫人不禁联想到老翁年轻的时候,也一定是个极俊秀的翩翩公子。
许久未见,乍然间瞧见他的脸,沈辞身躯一瞬紧绷,她垂下的眼眸中倏地闪过一丝阴暗。
“怎的,半年不见,你这副行将木就的身体就又添了些哑病,嗓子若是废了,不如割让给我,正巧最近我正培养一种新的蛊虫,缺个药引。”
“啧,不劳您老费心,我自个身子如何,心里有数,再怎样,哪怕就是一把火烧成灰烬,这副不人不鬼的躯壳,也不会便宜了旁人。”
沈辞抬眼,反唇相讥道。
“哼,你倒是出息,在我面前牙尖嘴利的,将自己弄成现在这副样子,区区一个沈家,怎么,你是心软,重回故地也勾念起了你幼时家中的一些美好回忆,你,下不去手了?”
白发老翁这话一出,沈辞面目含煞,双眸紧盯着他,瞳孔幽深,仿佛下一刻就要渗出黑水似的,阴冷刺骨。
“容卿,你若是闲不住,今儿个特意到我眼前来寻不痛快,我成全你。”
沈辞眼中隐隐浮现出一丝猩红暗光,周身戾气翻涌,她盯着老翁,唇角缓缓扬起一个嗜血的微笑,光看着,就觉得比阴森。
小姑娘此刻内心里正盘算着百千来种残忍酷刑,准备不定时招呼在某个欠杀欠虐的死老头身上。
“哈哈……哈哈……”
沙哑浑厚的笑声倏地刺破两人之间蔓延的诡异气氛。
沈辞浑身杀气一卸,转瞬,又是一副温柔含笑的大家闺秀模样,就连她眼尾不经意泄露出的三两缕魅惑光芒,也显得那般动人。
“杳杳,你这没规没矩的性子,哪怕到了尚书府,名字载入沈家族谱,那般严森的礼教也依旧未让你改变分毫,也不知是否是一桩幸事?”
“死老头,有事说事,事,呵!”
在听某人念出某个带有特殊性质的称谓时,沈辞抬眼看向笑容满面的白发老翁,一字一顿异常‘和气’得说道:
“就请您立刻、马上——滚出我的视线!”
“看来‘尊师重道’,杳杳你是永远也学不会了,也不知作为师长的我棺材埋入土那天能否听到你正经叫我一声‘师傅’。唉!师门不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