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院后厢房中，房门紧闭，屋内陈设简单，缕缕檀香飘散在空气中，显得平静安宁。
空明小和尚盘腿坐在床铺间静心打坐，突然，他神色忽变，清隽眉目间显出几分压抑的痛苦之色，似乎是被什么给魇住了。
他一下睁眼，看清屋内坐在木桌旁的小姑娘时，淡漠眼瞳倏然起了变化，后瞬息归于平静。
沈辞的眼瞳呈现一片诡异的猩红色，她手中正端起一杯桌上的茶碗，凑至唇边细啜慢饮，神色轻淡，而她身边漂浮着许多团黑气，凝实且密不透风，将光影吞没，散发着叫人不适的阴冷寒气。
小姑娘淡定自若得坐在一团团黑气中间，她并未分出眼神去瞧它们，但这些鬼怪之物却安分待在她的身侧，丝毫不敢造次，臣服敬畏，好似面前的小姑娘不是凡人，乃是掌控它们生死的王。
空明眸中并未有多少诧异，他看一眼沈辞身旁咫尺处的一团黑气，阴风轻轻撩动小姑娘的发丝，她苍白着脸，一双猩红的眼瞳正平静看着他，唇边挂一抹一如既往的妖异的笑，可她的瞳色十分得冷，眼里更是瞧不见半分笑意，只有一片深不可测的幽沉。
空明敛起眸光，神色悲悯道：
“女施主，你现下已经生出了心魔。”
“是的呢？小师傅，被你瞧出来了，我现在可是，十分得痛苦呢，你要不要大发慈悲救一救我。”
沈辞扬唇，轻佻的笑，她看得清小和尚眼中的松动与仁慈，面上流露出几分恶意，似毒蛇一般绕在他脆弱的颈项间，慢悠悠吐着蛇信子。
她知道，善良的佛子定会舍弃自己来拯救于她，可是啊，从黑暗中爬出来的恶鬼，又怎会期盼救赎呢？
果然，下一刻佛子清冷的声音便在屋内倏而响起，他说：
“如何做。”
沈辞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她起身，腕间的银霰折射出清冷的光芒，她抚摸着银镯上的莲花纹路，身侧的黑气中似有恶鬼兴奋扭曲的笑声，她掀眸悠悠开口道：
“听闻佛祖割肉喂鹰，从鹰口救下即将丧命的鸽子，以身渡化众生之苦，小师傅，不如今日，你也学那慈悲的佛陀，舍身渡我吧。”
桌上的茶水已冷，沈辞低眸看一眼茶碗中漂浮着的褐色茶叶，后掀开眼皮似笑非笑得看向身体一瞬僵硬的空明小和尚，面上充斥着数不清的阴戾与嘲弄。
“如何，小师傅可有胆量应承于我。”
一把匕首被沈辞丢到空明小和尚床边，撞到床沿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沈辞在看着空明，她在等他抉择，个人的性命与悯善寺一众僧侣妇孺的性命此刻皆在佛子一念之间。
她很好奇他会如何选。
然后，在小姑娘的注视下，空明小和尚缓缓拿起了掉落在床边的匕首，他挽起宽大的僧袍，露出底下细腻白皙的皮肤。
小和尚瞧着清瘦，衣裳包裹下的身躯却并不瘦弱，精壮有力的臂膀显露在沈辞眼前。她微微眯起眼睛，唇边的笑不知何时已然渐渐消失。
泛着冷光的银白匕首径直刺向他裸露的手臂，动作一气呵成，不见一点犹豫，空明全程没再看沈辞一眼，神色冷静得可怕。
匕首尖端见了血，随着不断深入，血珠如雨点般滚落，起初是绵绵细雨，再后来变成了急促而滂沱的大雨，寂静的厢房内清晰响起了血水滴溅木板的声音。
沈辞只是看着，空明紧咬着牙，没发出一点声音，若非他愈发紧皱的眉峰以及因失血过多而显出几分苍白的唇瓣，她怕是真会以为他一点痛楚也感受不到。
真是傻子。
沈辞的眼瞳愈来愈沉，愈来愈幽深，她面上彻底没了笑，冷冷盯着空明，她身侧漂浮的一团团黑气此时也全都躲得远远的，它们意识到了危险的迫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