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走到巷口,明亮的日光映在她眼瞳里,显出一种熠熠的神采,可她眉眼间依旧笼罩着一层寒霜,唇瓣紧抿,没有喜悦,亦悲伤,好似方才只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她淡然理着沾染血迹的袖摆,一点暗红突兀映在绣着莲纹的袖边,素雪中一点深红,有些惹眼。
小姑娘垂眸,目光扫过,只一眨眼间,衣袂焕然一新。
沈辞离开后不久,巷子角落阴影处逐渐显出一个人影。
一双乌墨锦靴轻轻踩在阴暗巷中的碎石板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形如鬼魅。
“呵呵~小姑娘,好凶啊。”
巷中倏而响起的声音带一丝倦懒,那是一句明显的少年音色,声如玉石,极其悦耳。但出现在此时此境,却莫名诡异。
他喃喃自语道,后又偏头看向脏乱污秽,阴冷潮湿的角落,那儿已一丝残留血迹,只剩几节大小不一的狗骨。
少年半张脸隐在阴影里,怎样都瞧不清晰,只在唇边渐渐露出一个奇异的笑。
……
沈辞走到街上,身影渺小,不一会儿便淹没在匆匆往来的百姓中。
长街熙攘,人声鼎沸,小姑娘立在拥挤的人海中,她内心感到一种久违的平静与安宁。
这时,她的肩似乎碰触到什么,一股大力从她身后袭来,原本这种程度的偷袭她是能轻易躲开且反制的,但,那一瞬她肩头突然升起的诡异热度,愣是拖慢了她的身手,成其累赘。
沈辞眸中瞬间浮现一丝戾气,她以手撑地,极快的翻转身体,一个旋身,双腿用力,飞掠出去十多米距离。
沈辞立在一棵榆树下,轻轻拍去手上尘垢,后冷眼看向人群往来中静静驻足的身影。而景宣百姓依旧沉浸在日常生活的忙碌中,并没有几人注意到方才所发生的事情,且就算注意到了,沈辞现下也没有旁的心思理会其他。
“哟,小姑娘,身手不。”
沈辞没有理会罪魁祸首的戏谑言语,她看清对面那人的一张脸时,瞳孔微缩,眼中流露出一瞬的诧异,后面色紧绷,冷淡道:
“沈言深。”
顶着同沈余晚一般二的脸的少年,微愣,后那张透着倦怠的俊逸面容露出一抹愉悦的笑,稍稍显出几分少年人的活力。
他勾着唇角,眼皮微掀,一扫面上的倦懒,颇有兴致道:
“是我,小姑娘如何知道我的名讳的,你见过沈家长女了?”
沈辞没有马上回答少年,她看着他一只冷玉似的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摸着光洁白皙的下颚,目光往下扫到他一身略显陈旧的暗红道袍,眼神骤暗,似有雷雨风暴在眸中汇聚。
少年长相绝佳,鬓若刀裁,眉似远山,一双狭长饱满的凤眼里似镶嵌两颗温润清亮的墨黑宝石,神采照人,分明是同沈余晚如出一辙的相貌,却丝毫不显女气,五官精致,肌肤白皙,泛着清泉冷玉一般的盈盈光泽。
他并未像一般的道士那样以冠束发,只在脑后用一根桃木做的道簪绾发,面颊两侧随意散着几缕发丝,该是清爽的扮相,却偏因着少年总也睡不醒似的一脸困倦,显出几分颓靡的气质。
沈辞注意到少年右眼角有一颗细小的红痣,点缀在他眼尾,格外妖异,引人注目。
若是沈余晚是国色天香的白牡丹,那少年便是忘川河畔灼灼盛放的红莲,艳丽中浸透着死亡的冰冷。
可惜,偏偏是她的胞弟。
沈辞内心掠过少许不知名的烦躁,声音冷了下去。
“怎会知道?”
她状似疑惑却又自问自答道:“因为,我是沈辞,沈峥幺女,原本的户部尚书府三小姐,你的——幼妹。”
沈辞抬眸,料想中的诧异神情并未有出现在少年那张极尽神灵偏爱的脸上,他只是笑看着她,眼中呈现出一种看透一切的淡漠冷然,与他面上的慵倦,十分不搭。
啧,又是个难缠的主。
沈辞的目光上下扫量着面前的少年,内心腹诽,之后又补充了一句,同死老头一样。
他现在离她很近了,她能清晰瞧见少年瞳孔中倒映的自己。不过,那张脸,还是怎么看怎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