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琛在战场后方难得闲暇时,就会沉入精神海中,反复翻看褚衡留给他的记忆,他不清楚褚衡的用意,但已然明白,眼前人,既不是曾经的宿敌,也不是梦中的爱人。
后者让他感到痛苦。
他一遍遍地试图在褚衡身上寻找真实,但真实得到又会破去,成为另一层虚假。
他身体还记得所有破损的痕迹,记得所有恨的来源,却分不清如野草狂生狂长的爱,是从何而来,失去他的痛苦,大过了所有他曾因褚衡遭受过的痛苦,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离奇,却休止,痛得他彻夜难寐、骨髓俱焚。
头疼时,他想起褚衡,偶尔就会哭,偶尔克制不住地把自己的手臂咬得血迹淋漓,他自毁倾向越来越重,却总是在刹入深渊之前,因想起褚衡的安危而慌乱停止。
他有时候杀同袍,有时候杀敌人,他也分不清自己身上的血究竟是好的更多,还是坏的更多。
换了从前的仇琛,见到这副模样一定会觉得自己疯癫到不可理喻,或者会干脆了当,一枪了结自己,但他的生死,早就在很久之前就被他人攥住了,他没有资格决定自己的生死。
也不想由其他人来决定褚衡的生死。
这日他坐在篝火前,擦拭着枪支上的血痕,军部在王权的更迭之下,终于松口下发了命令,虽然援助不多,但好歹不会同时被自己人和敌人追着跑了。
篝火动荡,天地间又传来了他所熟悉的哨向结合的声响,如同野性的赞歌。
仇琛静静地听着,继续保养武器,没有褚衡的信息素,他心如止水,全反应,他想到很久之前的这种时刻,他第一次见证这种场面,ENIGMA就坐在身侧,他被烦得毫章法,只好对着认真工作的褚衡手淫解决需求,那时候褚衡做了什么来着?吻了他一下,却说,我们不是爱人。
仇琛的手在想起这句话时,突然颤了一下。
他想要深呼吸来忍住自己的眼泪,未能成功,他狠狠把枪支摔在了地上,措地走来走去,发出狂躁的声响,周围的声音低了下去,仿佛都在倾听他这一场声的动怒。
他不知道自己能恨谁,只是在恨。
仇琛清楚自己的精神状态,如他这般的,早该条件抓入病理院呆着了,那里有数个因各种各样的外力创伤导致的黑暗哨兵,他们终日陷入混沌,对所有靠近的人大吼大叫、差别攻击,可人敢动他。
只因为他在疯癫中尚存的一丝清醒。
出结合室之前,军医曾经看着他,对他说:“你还记得你为什么要醒过来吗?”
仇琛只是眨着眼睛,凝视虚空,灵魂深处的烈火焚烧一切,他觉得自己可能要做个坏人了。
命运的分叉路口有两条,继续做听从国家的傀儡,看着褚衡送死,或者用另一条血路,把褚衡带回来。
他觉得自己是条件选了第二条,来结束了这场拿褚衡性命作赌的二选一。
换班后,仇琛再次坠入了精神海,他反复拨弄着褚衡留给他的一切记忆,重温一切荒唐的情欲旧梦,他同经历时态度全然不同,他抚摸着ENIGMA哪怕在情事里也自在情的脸,问着每个傻子都热衷的问题:“你爱我吗?”
虚影不会说话,可也给了他最真挚的回答。
仇琛苦笑着眼泪掉落,表情癫狂而悲哀。
“呵,可为什么,我是爱你的呢?”
“你确定这个玩意儿可以清洗掉一切记忆,而不是毁坏脑子?”
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艾列克斯盯着药剂芯片的表情变得又宠溺,又奈:“他现在可不会让我轻易近身。”
“殿下不信,可以不用。”
顾砚一脸麻木地在数运作的机器前站着,对皇储的态度十分不恭敬。
“这是你师父的实验室,我是你师父认定的主人,你最好不要有胆子这么跟我说话。”艾列克斯的语气刹那蒙上血色,却在一句话说完之后,温柔转了个弯,“不过我今天心情好,就不去打扰你的师父了。”
顾砚没有回答,只道:“您明天来拿,看着他吃下去。”
算不得不欢而散,也算不得王厉臣忠,注视着这个披着人皮的恶鬼走远,顾砚回头,再也心做下任何研究,他关闭所有关运作机器后,开始挨个关闭实验室的灯光,待走到窗边时,他被月色投下的拉长人影吓了一跳。
窗边坐着一个人,空气中沉淀着那股诡谲的花香。
夜风浮动,故人来。
褚衡一睁开眼,就看到那该死的人伏在床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褚衡说:“你不烦,我都烦了。”
然而艾列克斯一反常态,并没有跟褚衡顶嘴回话,只是在褚衡皱眉后退时,一把凑上前来摁住了ENIGMA的后脑勺,意图亲吻。
褚衡自然不会让他如愿,艾列克斯一靠近他就踹了上去,但哨兵借力翻滚,让褚衡摁着他倒在了床上,还想用膝盖去撩拨褚衡的胯下,褚衡甩着他再度转换姿势,躲避着艾列克斯的恶劣玩笑,两个人在床上扭打得不分伯仲,直至褚衡双手辖制了艾列克斯的身体,脸凑得低了一瞬,艾列克斯立刻打蛇缠棍上,仰起头,借势伸出舌头,吻住了褚衡半开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