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公孙钰离开后，洞府又恢复了寂静，唯有石壁上镶嵌的蓝玉珠正静静地发出幽蓝的光。
那件事，饶是已经过去了许多年，再提起时，依旧让楚辞生心态不复平静。
之后很多次，每每听见公孙钰温柔缱绻的与他说话，楚辞生都会感到恶心。
青年不知在师兄低眉浅笑的美人面皮下，到底藏着什么毛骨悚然的恶劣心思。
不过好在这种事楚辞生经历了数遍，也逐渐放下了，当初会喜会嗔会委屈的少年，早就变成如今波澜不惊的模样。
至少楚辞生可以在公孙钰身中淫毒时，平静的选择为他解毒，而不是违逆门规，将师兄扔下沧涯山。
公孙钰在通幽秘境的时候，斩杀了一头赤鳞双首蛇，并吞服下内丹，借此一举突破了元婴。
但坏就坏在这头赤鳞双首蛇是一头处于发情期的雌蛇，借着秘境中的天材地宝修炼数年，逐渐修炼得道，终于至元婴境界，怎么甘愿被区区小辈所杀?
它痛苦又怨恨，死前将一身至淫至阴的毒藏在内丹当中，当公孙钰炼化内丹，那被刻意隐藏于丹内的蛇毒也早蔓延至他的全身。
就算公孙钰身怀奇宝，宝物尽出，堪堪只能将蛇毒压至一月发作一次。
想要解决此毒，只能寻同样吞过蛇丹的人交合。
这蛇丹还不能是普通蛇丹，需要与赤鳞双首蛇同等级，需要是同种天地间稀少的异兽所产生，还需要是雄蛇的蛇丹。
如此诸多限制，哪怕是以公孙钰身后雄厚的背景，想在一月之内得到一颗蛇丹，也极难做到。
于是他把目光转向了自己的三师弟。
为了治疗楚辞生的天缺之体，沧涯宗的宗主本尊虽坐镇沧涯，可却分出几尊出窍期的灵体，亲自走过不少秘境险地，收集了诸多天地灵宝。
单是公孙钰知道的，便是他曾服过一颗九幽螭的内丹。
值得宗主出手的螭龙，想必等级不会比自己所杀的赤鳞双首蛇低。
至于那条早死的九幽螭是不是雌雄已经未可知了，公孙钰只能赌一把。
楚辞生是个极心软的人，当师兄眼含春水，浑身灼热倒进自己怀里的时候，他便明了，自己身上想必有了可以图谋的东西。
哪怕早就知道了公孙钰是什么样的人，青年也默许了二师兄的利用。
云雨交合而已，毕竟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二师兄去死。
最后公孙钰赌赢了，从浑噩中醒来时，他浑身清爽，灵力通畅，不像是淫毒法疏解，被逼疯爆体的样子。
更好的消息是，有赖于三师弟体内过强横的螭龙内丹，原本如附骨之疽的蛇毒，大概只需交合九次，便会彻底消散。
楚辞生垂眸看着手里如玉丸一般的丹药，他给公孙钰解毒本就不是为了回报，能得这一颗陨境丹倒是意外之喜。
陨境丹，表面莹润若玉，隐生异香，实则是最毒的丹药之一。
此丹药材极其罕见，还要辅以特殊的火候、手法炼制，才能出一丸。
服下去顷刻间，便能令一名元婴尊者，体内灵气消散，经脉俱断，连仙骨都会寸寸碎裂，永生沦为废人。
毛茸茸的触感从脚边传来，惊醒了陷入自己思绪的青年。
小狐狸欢快地在楚辞生脚边蹿来蹿去，偶尔还蹦跶起来，捉着他腰间摇摇晃晃的玉佩玩，活泼得不像是狐狸，倒像是一只狗狗才对。
楚辞生嘴角抽了抽，很想教训灵犀，她是一只狐狸，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不能天天学狗儿一样撒欢乱跑，不能将饭食叼在桌子下面吃。
但思及小姑娘是被父亲从凡间捡回来的，据说那时候狐狸崽儿身灵力，被农家当成狗崽子豢养着，脖子上拴着绳牵在门口，平日也只喂剩饭剩菜，带回来时只剩下一把骨头。
那家人图着狐狸聪慧，说不定养大了也能当狗一般看紧门户，所以才会有狐狸崽儿一口饭食吃。
于是哪怕灵犀现在还是狗狗做派，楚辞生也不忍说她，只是愈发心疼。
将肥美可爱却掉毛的小狐狸抱在膝上，楚辞生熟练地挠挠她的下巴，成功让小狐狸眯着眼睛，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灵犀，你怕变回没有灵力的样子吗?”
楚辞生轻声问。
小狐狸懒洋洋地甩了甩大尾巴，尾巴尖尖极轻搔过青年的手腕，蹭起一片痒意。
“叽！”
她小爪子勾呀勾，哼哧哼哧翻了个身，露出软肚肚，示意肚子也要被摸摸。
“叽叽叽！”
——师兄要是养着我，天天好吃好喝伺候我，没灵力也不怕。
这真的是小狐狸内心最真实的写照了。
她不觉得幼时在农人家里当狗狗的日子苦，她也不怕没有灵力，变成一只普通狐狸。
但是灵犀喜欢师兄，只要能一直呆在师兄身边，怎样都好。
楚辞生心里早就软成了一滩水，低垂的目光却带着说不出的悲哀。
那种能的悲哀，比被公孙钰轻慢，被林宿雪放弃，都要来得更为深浓、绝望，几乎是要将他尽数淹没在汹涌的潮水中。
——这是楚辞生第一次，如此恨自己是天缺之体。
小狐狸不理解师兄为什么看着看着自己就哭了。
她伸了伸毛爪爪，可惜狐狸爪爪就那么一丢丢长度，根本碰不到师兄的脸。
于是小狐狸崽在楚辞生怀中，变成了明丽鲜活的小姑娘，这一次，她终于能擦拭掉师兄腮边垂落的泪了。
“师兄……?”
小姑娘歪了歪头，不明白楚辞生为何突然那么难过，搞得她也特别特别难过。
是谁欺负了师兄吗?
她好像在洞府里嗅到了二师兄的味道，难不成是二师兄惹师兄生气了?
灵犀一张雪白可爱的脸蛋皱了皱，更苦恼了。
呜——
二师兄比她老，比她厉害，所以自己不能揍公孙钰给师兄出气。
楚辞生收敛好心神，沉默了很久，他淡色的唇瓣直哆嗦，拿出了盛放丹药的玉盒。
丹药小小的一颗，玉色表面隐隐浮动着紫痕，盒开便浮动出一股异香。
“师兄想要我吃下吗?”
灵犀眨了眨眼睛，突然就懂了楚辞生之前的意思。
女孩捧着那枚小小的，却能让寻常修者下炼狱的丹药，甜声抱怨道：“什么嘛，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说罢，就要往嘴里送。
楚辞生攥住了她的手腕，涩声道：“灵犀，你要想清楚，这可是陨境丹！”
“也可以不吃的，只要三年内，躲进秘境修炼，暂时不要回到沧涯……”
灵犀浑不在意地说道：“那还不如让我死了呢。”
她干脆利落的吞下了陨境丹，头一个想法时，这玩意儿，竟然是甜的。
甜丝丝的，像是第一次见面时，师兄给她吃的糖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