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源愣愣地开口,但也不知道自己的声带动了没有,“嗯……因为你,喜欢吃。”
什么情况?怎么回事?为什么——
而庄历州已经两步走到他面前。纪源刚懵懂地接过高兴得踢来踢去的宝宝,下一秒就被抱了个满怀。
“啊啊、咿。”纪源听到宝宝在笑,扑面而来的奶香和庄历州身上独有的清淡气息,让他一阵阵眩晕到几近窒息。
为什么庄历州会——
“阿源,我回来了。”
同样的四个字说出口,比起每日回家的打招呼,饱含了更丰富的情愫,让纪源觉得庄历州或许马上就要落下泪来。
他的大脑还未作出指令,身体已经自动动起来,一手抱紧宝宝,另一只手搂住庄历州的腰,掌心安抚地拍打他的脊背。
“你……”纪源咽了口唾沫,喉咙里干得发痛,“你回来了,你没有……”
由于突如其来的哽咽,后面几个字如何都说不出来。他的眼圈还没红,泪水却毫征兆地夺眶而出。
庄历州不断亲吻他的额头和眉心,干燥温热的手指捧起他泪湿的脸颊,两只拇指擦不尽滚滚涌出的泪水,最终只能放弃,换成花瓣掉落一般轻的吻。
小姑娘的脑袋在他们两人胸前拱了拱,不明所以地左看看、右看看,学着庄历州的样子想亲纪源,结果奶嘴硅胶磕到他的下巴,戳出好几个红印。
庄历州轻声快速解释,说自己出任务时开车侧翻进河里,撞到了脑袋,被一个性格孤僻的老人家救了。然而脑震荡造成了短暂性失忆,因此恢复得缓慢,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没多久。
所以我才以为你——
“撞到哪了?这里吗?”纪源在他脑后慢慢地找,手指拨开细碎的短发,摸到一条凸起的伤疤,指尖瞬间就颤抖起来,在疤痕旁侧不敢落下。
“已经不痛了,没事的,都好了。”庄历州抹着他眼尾新冒出来的大滴泪水,湿润的吻就没停过,现在又徘徊在纪源哭得通红的嘴唇边,吮掉他多得擦不过来的眼泪。
怎么就都好了?那么长一条疤,少说也有十厘米,横贯了左右两侧。
纪源哭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却定定看着庄历州,视野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映得庄历州这个人也湿漉漉的。
“再去看看医生吧?我陪你一起去看。”纪源执拗地要求到,即便庄历州说之前的查验报告都还保留着,能证明伤口真的恢复得很好。
庄历州不再拒绝,亲了亲他哭得滚热的唇珠,轻声叹,“好,你陪我。”
他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了一些,部分体重被转移到纪源的肩头,沉甸甸的,连带着熟悉的体温,把他团团包围住。
“我想你了。”庄历州闷闷道,“对不起,你生宝宝的时候都让你一个人……”
纪源背靠着家门,每眨一下眼睛,面颊上就潮湿一分。
“我也很想你。”纪源攥着他的衣角,因失而复得而激动喜悦的飞速心跳,渐渐因为另一种情绪而踉跄。
——他怀孕和生产的时候并不是孤身一人。
蒋安睿一直在他身边,把所有杂务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纪源至今没有操心过婴儿用品的采买,客房里各种纸箱分门别类地都是蒋安睿亲力亲为收放好的。
蒋安睿……纪源的视线匆忙地扫过,发现高大的男人此刻正倚在餐桌旁,就在庄历州的身后,一言不发地看着二人相拥。
他面上的表情看着很平静,但唇线抿得直直的,见纪源望来,便也沉默地与他对视。
不过一个眼神,纪源就明白过来,庄历州他都知道了。
知道蒋安睿在这里住了快一年,知道蒋安睿事巨细地照看他和宝宝,知道蒋安睿——
睡的是主人房。
和他在同一张床上。
所以庄历州眼底才会有惶然和悲伤。
纪源手指的温度持续降低,直到冰凉,指腹上都是冷汗,把庄历州的衣摆捏得又湿又皱。
他该从哪里开始解释?
解释庄历州不在的这一年里,他是如何需要蒋安睿的,又是如何被蒋安睿吸引的?
解释他先时客客气气,后来却心安理得地由蒋安睿照顾,论床下还是床上?
他要怎么对他久未归家、死里逃生的丈夫说出这些残忍的真相?
“咿唔唔……啊、呜呜……”胸口被顶了好几下,小姑娘捏着拳头噗噗地喊,大眼睛里蓄着点眼泪,是饿了。
纪源毫头绪的思考被打断,他低下头颠着小孩儿哄,向她道歉,“对不起哦,爸爸现在去换身衣服,马上给妹妹吃得香喷喷的。”
他每天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喂奶来着。
刚才打岔了那么久,宝宝没有立即大声哭闹,那是给他面子。
纪源也顾不得再想怎么解决和屋里另外两个男人的事,蒋安睿短暂接手闷闷不乐的小奶团子,等纪源用消毒毛巾擦净了胸部,换过柔软的家居服,再把宝宝接回怀里。
他喂奶的时候习惯性地靠在阳台的躺椅上,沐浴着暖烘烘的日光,赤脚踩着通了地暖的地板,两指逗弄小姑娘的小肥脸蛋。
饱满的乳房仍旧保留着男性肌肉独具力量的形状,但又艳丽诡谲地多了母性的柔和温软,深粉色的乳晕比原先扩大了一圈,由小孩粉糯糯的小手抓着,陷下几条短促的阴影。
庄历州在他旁侧看着,看纪源衣衫半敞的细腻胸膛,看小婴儿的嘴吸得比卖力,大口大口咽得响亮,看他另一侧的乳头也要露不露地戳着下拉的领口,中间孔洞里盈了点亮晶晶的乳汁。
此时庄历州才有了纪源生育了一个小生命的实感。
庄历州挤上那张单人躺椅,让纪源靠在自己怀里,也伸出两根手指去捏小姑娘的肥脸蛋。
“取名字了吗?”他的腿缠住纪源的腿,四只赤脚叠在一块儿,如同以往的每一个傍晚那样。
纪源边暗暗感慨自己的身体记忆还是那样深刻,在庄历州靠过来的时候就自觉窝了过去,边回答他的问题,“嗯,叫纪予。”
他在庄历州的掌心写下那个“予”字。
“小名叫妹妹。”纪源看小姑娘听到在喊她,眨巴着眼咿咿唔唔地回应,不自觉又笑着逗她。
庄历州未曾在他惯常清汤寡水的脸上看到过如此温和的表情。
因为他们惊喜出世的小女儿。
因为他们人生中另一个天然的羁绊。
那双桃花眼里涤荡着轻柔的水波,圈圈推散开,在庄历州胸口上寸寸漫过。
他抬起纪源的脸,吻住他薄薄的眼睑。
屋内,蒋安睿在客厅沙发上坐着,拿了只梨在削,据说清热去火,也不知是否有效。
阳台窸窸窣窣的接吻声传来的时候,蒋安睿面色不变,直到手上一痛,他才注意到拇指上划了道口子。
他随手抽了张纸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咬下一口梨肉。
太甜了,甜得齁嗓子。
蒋安睿从来不喜欢吃这种过于甜腻的水果。
包括开春以来纪源时不时带回家的奶油草莓。
但没关系。
他在心底对自己说。
庄历州才刚回来,对纪源的占有欲正处于一个峰值,想随时随地霸占纪源、不让他有任何接触都是正常的。
蒋安睿目光沉沉地看着依偎在躺椅上的那一对背影。
有夫之夫,和他们基因结合诞出的孩子。
完美和谐的一家人。
蒋安睿数日夜里设想过的情景,此刻就真切地发生在他的眼前。
他知道自己会不好受,但没想到这一幕会刺眼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