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人民医院的VIP病房外,气氛凝重得像一块铅。
一个保养得宜、气质雍容的中年妇人正抓着一名白发老专家的胳膊,情绪激动地质问着什么。
她就是钱国栋的妻子,县教育局的一位科长,周雅芬。
她的声音尖锐而急切,带着一丝官太太特有的颐指气使。
“孙院长,你必须跟我说实话!我儿子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什么叫‘奇迹’?我不要听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我要确切的答案!”
被她抓着的孙院长,是县医院的泰山北斗,此刻却是一脸苦笑,额头上沁着细汗。
“钱夫人,您冷静点。令公子的CT片我们已经看过了,那么大的血肿,颅内压那么高,能在那种条件下被成功减压,而且没有造成二次损伤,这本身就是医学上的奇迹!现在生命体征平稳,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最好的结果?”周雅芬显然不满意这个说法,“那他什么时候能醒?会不会有后遗症?会不会影响智力?他下个月还要参加省里的物理竞赛!”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孙院长也犯了难。
脑外科的手术,谁也不敢打包票说没有后遗症。
就在这时,钱国栋和叶凡一前一后地走到了病房门口。
“行了,别在这里为难孙院长了。”钱国栋沉声开口,自带一股威严,让周雅芬瞬间收敛了尖锐的气势。
她回过头,看到丈夫,眼圈一红,快步走了过来,“国栋,你可算来了!小理他……”
钱国栋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然后目光越过她,看向了孙院长。
“孙院长,辛苦了。这位是青山镇卫生院的叶凡医生,这次小理的手术,是他主刀的。”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孙院长和几位县医院的专家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叶凡。
他们刚刚还在会诊室里对着那张堪称“暴力美学”的CT片啧啧称奇,讨论是哪位大神恰好路过,才有了这神来之笔。
谁能想到,完成这台逆天手术的,竟然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如此年轻的医生,特别还是在那个青山镇卫生院?
周雅芬的目光也落在了叶凡身上,那是一种极为挑剔和审视的眼神。
她上下打量着叶凡,见他穿着普通的夹克,身上还带着乡镇的尘土气,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
“他?”周雅芬的语气里充满了怀疑,“就凭他?在镇卫生院那种地方?国栋,你没搞错吧?小理的命怎么能交给这种人!”
在她看来,医生就该是孙院长这样白发苍苍、德高望重的模样。
叶凡太年轻了,年轻得让她觉得不可靠,更何况还是从那个她一辈子都不想踏足的穷乡僻壤出来的。
钱国栋的脸色沉了下来:“周雅芬,注意你的言辞!叶医生是小理的救命恩人!”
被丈夫当众呵斥,周雅芬的脸色一阵青白,但她还是不服气,小声嘀咕道:“救命恩人就可以乱来吗?谁知道他是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万一给小理留下什么严重的后遗症……”
“他不会有后遗症。”
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嘀咕。
是叶凡。
他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仿佛这场争论与他无关。
但当对方质疑到他的专业领域时,那份属于顶尖外科医生的骄傲,让他无法再保持沉默。
他看着周雅芬,目光平静而锐利,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析着她的担忧。
“钱夫人,你的担忧我理解。但是,第一,手术非常成功。钻孔的位置精准地避开了大脑功能区和主要血管,减压时机恰到好处,没有造成脑组织挫伤。第二,从目前的生命体征和神经反射来看,令公子恢复良好,术后并发症的风险很低。第三,”叶凡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如果你所谓的‘乱来’,是指我在没有开颅钻的情况下,用手摇钻挽救了你儿子的命。那么我告诉你,如果我不‘乱来’,你现在见到的,只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番话,不带任何情绪,却字字诛心。
周雅芬被他怼得哑口无言,脸色涨得通红。
她习惯了在自己的领域里对别人发号施令,何曾被一个看起来像个毛头小子的人如此不留情面地顶撞过。
孙院长和其他专家则在心里暗暗叫好。
叶凡的话,说出了所有医生的心声。
他们看向叶凡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惊奇,变成了由衷的敬佩。
这不仅是技术上的,更是胆识和担当上的。
钱国栋的眼中,欣赏之色更浓。
他不怕叶凡有傲气,有本事的人,大多都有脾气。
他怕的是那种畏畏缩缩、只知溜须拍马的庸才。
叶凡身上这股子纯粹的、只认事实不认人的狠劲,正是官场里最稀缺,也最宝贵的品质。
“好了,”钱国栋打破了僵局,他对妻子说,“你在这里守着,有任何情况随时联系我。孙院长,小理的后续治疗,就拜托你们了。”
他又转向叶凡,语气温和了许多:“叶医生,你一夜没睡,我让司机先送你去招待所休息。”
叶凡确实累了,便点了点头。
看着叶凡跟着钱国栋的秘书离去的背影,周雅芬心里五味杂陈,她小声对丈夫抱怨:“这人什么态度啊,也太傲了!”
钱国栋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如果傲慢可以换回儿子的命,我希望他能再傲慢一点。”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有些事情,他需要立刻去办。
棋盘已经摆开,这颗意外出现的棋子,他必须用好。
……
青川县招待所。
叶凡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